龙渊透过深色的、单向防窥的车窗玻璃，愕然地看着车外那个纤细却挺拔的背影。
顾清辞背对着他，站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夜风吹拂着她如墨的长发和黑色的裙摆。
原来……她刚才只是想摸打火机出来抽烟？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荒谬、后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的热流猛地涌上龙渊的脸颊！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刚才那如临大敌、破音吼叫的样子……简直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巨大的误会带来的羞耻感，让他懊恼地捂住了额头。
龙渊当然不知道，顾清辞一直都有心情极度烦躁时就想点上一支烟的习惯。
那辛辣的烟雾呛入肺腑的灼烧感，似乎能短暂地麻痹那些翻腾不休的、让她难以忍受的情绪。
路灯下，顾清辞微微仰起头，夜风拂过她光洁的额头。
她抬起那只夹着细长香烟的、骨节分明而白皙的手，缓缓将烟送至唇边，红唇微启，轻轻含住烟嘴。
“嚓……”
打火机幽蓝的火苗跳跃了一下，瞬间点燃了烟丝。
她轻轻吸了一口，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市井的粗俗。
烟雾缭绕中，她微眯起眼，侧脸的轮廓在光影下显得既清冷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
那袅袅升起的淡青色烟雾，在她周身盘旋，竟奇异地与她冰冷疏离的气质融为一体，形成一种独特而致命的吸引力。
在龙渊看来，这女人抽烟抽得简直像一幅动态的艺术品。
别人抽烟，是吞云吐雾的消遣或解压，带着点颓废或痞气。
而她抽烟，却像是在高级餐厅里优雅地切割一块顶级牛排，或是品味一杯年份久远的勃艮第红酒。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矜贵和从容，优雅得近乎刻板，却又帅气得让人移不开眼。
龙渊一直对烟味没什么好感，觉得那味道呛人且不健康。
但此刻，隔着车窗，他仿佛都能想象到那淡淡的烟草气息混合着她身上特有的冷冽香气。
而且奇怪的是，他心中竟没有升起半分往常的排斥感。
顾清辞抽烟的样子，非但不让他觉得厌恶，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感，仿佛那缭绕的烟雾是她冰冷气场的一种自然延伸。
然而，龙渊敏锐地捕捉到了顾清辞在烟雾缭绕中，眉宇间一闪而过的细微变化。
当那口烟被她吸入肺腑时，她那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痛苦？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红唇抿得更紧，仿佛咽下的不是令人放松的尼古丁，而是一剂极其苦涩、难以下咽的中药汤！
那表情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龙渊确信自己看到了，那是一种下意识的、生理和心理双重的不适感。
龙渊彻底困惑了，他望着车外那个在光晕下显得既强大又莫名脆弱的背影，眉头紧紧锁起。
既然觉得这么难受……为什么还要抽呢？
这不是纯粹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龙渊思绪如同乱麻，望着顾清辞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孤寂的侧影，不知不觉竟看得有些出神。
那袅袅的烟雾，那微蹙的眉尖，那优雅又带着一丝隐痛的动作……构成了一幅复杂而充满谜团的画面，牢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困惑和观察中时，车外，正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的顾清辞，毫无征兆地、突然转过了头！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穿透夜色的冰冷探照灯，精准无比地、直直地刺向深色车窗玻璃后的龙渊！
龙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同时，一股强烈的、如同电流窜过脊椎般的“被抓现行”的心虚感瞬间席卷全身！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将头扭向另一边，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视线慌乱地聚焦在车内豪华的皮质纹理上。
龙渊觉得太丢人了，看顾清辞太入神，竟然被抓包了，万一她误会自己了怎么办？
然而，仅仅过了一秒钟，他那被惊吓冲散的理智迅速回笼！
等等！车窗！
这辆豪车的车窗，是深色的单向防窥玻璃！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顾清辞……她不可能看到自己！
这个认知如同冷水浇头，瞬间扑灭了他大部分的心虚和慌乱。
龙渊僵硬的身体微微放松，但刚才那瞬间的心悸和顾清辞那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带来的冲击感，却依旧残留不去。
他重新将视线投向车窗外，顾清辞依旧站在那里，保持着回头的姿势。
那眼神，深邃、冰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又仿佛……只是沉浸在某种难以言说的思绪里。
但同时，龙渊越觉得她的眼神很空洞，里面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车窗外，顾清辞指尖那点猩红的光芒，在夜风中明明灭灭，最终彻底熄灭。
她将烟蒂精准地弹入几步外的垃圾桶，随后，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黑色裙摆，似乎要将那沾染的些许夜露和烟草气息一并拂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拉开了后座车门，一股混合着夜风微凉和淡淡烟草味的气息瞬间涌入。
好嘛，本来她出去之后，龙渊自在了一会儿，现在又进来了，之前那股令人尴尬的氛围再一次涌现了出来。
顾清辞坐稳后，并没有立刻看他。
她只是从容地从那只昂贵的手提包里，取出一颗包装精致的薄荷口香糖，纤细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在龙渊紧张的注视下，她将那颗白色的小方块送入口中，红唇微动，开始无声地咀嚼起来。
薄荷的清凉气息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一丝，冲淡了残留的烟草味。
做完这一切，她才微微侧过头，那双恢复了几分清冷、却依旧深不见底的眸子，平静无波地看向龙渊，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地问道：
“你刚刚说的什么？再重复一遍，我没怎么听清！”
重复一遍？龙渊听后，愈发尴尬，刚刚已经让他羞耻了一次，现在还要来一次？这简直比让他再被绑一次还难受！
“快说！”顾清辞见这家伙又变回扭扭捏捏的那副模样后，柳眉顿时皱得紧紧的，冷声催促道。
龙渊无奈之下，只好又把原话给她重复了一遍。
说完之后，龙渊担心顾清辞误会，又连忙说道：
“不过我没同意啊！真的！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我发誓！！哪怕你父亲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我也没同意！这点你可以放心的！”
龙渊双手不停地摆弄着，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一副生怕和顾清辞产生任何关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