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穿着一身简单的灰色布袍，他手中没有书卷，也没有任何工具，只是平静地扫视全场，声音清晰而沉稳：“今天，我们暂时放下手中的锤子、药杵和刀剑，来聊一聊支撑一切造物的根基。”
他话音落下，房间里静得能听到烛火摇曳的细微声响。
楚大没有直接讲述复杂的理论，而是从最简单的现象开始，他取出一根木棍和一块巨石，将木棍的一端垫在石块下，轻轻一压，巨石应声而起。
“这是杠杆。”楚大的动作轻松自如，仿佛在演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技巧，“用很小的力气撬动重物，不是因为力气变大了，而是因为找到了正确的支点。”
肯特猛地坐直了身体，他常年与金属打交道，对力的运用再熟悉不过，但此刻却像是第一次看清其中的门道。
他低声对身旁的崩石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长柄锤更省力，怪不得撬棍能搬动巨石……这不是蛮力，是规律！”
楚大继续深入，他在石板上画出齿轮和连杆的简图，解释如何将旋转运动转化为直线往复运动。
独眼眯起仅剩的眼睛，若有所思：“能量的转化……这与元素魔力之间的转换似乎有共通之处。火生风，风助火，本质都是‘运动’的传递。”
当楚大讲到热力学时，他直接指向工坊区方向：“我们制造的蒸汽机核心原理就是水受热变成蒸汽，体积膨胀，推动活塞运动。”
仿佛一道惊雷在工匠们的脑海中炸响，他们此前只是按照图纸组装零件，知道蒸汽机能动，却不知道它为什么能动。
此刻，楚大的讲解如同拨云见日，将那个黑乎乎的、喷着白气的钢铁巨兽内部的奥秘赤裸裸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年轻的哥布林工匠激动地跳了起来：“我明白了！所以锅炉要密封，活塞和汽缸要紧密配合，是为了不让‘力量’漏掉！”
课堂的高潮出现在楚大讲解电学原理时。他没有从摩擦生电开始，而是直接指向部落正在进行的电力-魔力转化研究。
“我们已经在使用发电机，也知道电力与雷元素的本质是一样的。”楚大画出简单的电路图，用水流比喻电流，“电流需要完整的回路才能流动。电压是水压，电流是水量，电阻则是河道的宽窄，三者必须匹配，否则要么无法推动负载，要么烧毁线路。”
独眼萨满猛地一拍桌子：“原来我们之前的法阵实验失败，是因为没有匹配这些参数！”
他们一直在尝试将电力转化为魔力，却总在关键步骤失败，此刻，楚大的讲解让他们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基础环节。
……
课程结束时，几乎所有学员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那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精神高度集中和思考过度带来的倦怠。
但他们的眼神却比清晨刚走进教室时明亮了何止数倍，那里面燃烧着求知的火焰，以及对未知世界重新燃起的好奇。
楚大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末，平静地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你们每个人领到的纸张上，有我布置的一些……嗯，‘思考题’。
回去后结合你们各自的工作，试着想一想，明天我们将继续。”
众人恭敬地目送楚大离开教室，然后，轰然的讨论声再次爆发开来。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同伴分享自己的领悟，验证自己的猜想。
肯特和崩石勾肩搭背地走向工坊区，身高差距使得这个动作有些滑稽，但他们一直在认真的讨论着如何改进蒸汽机的传动效率。
独眼召集了萨满们一边走向研究实验室，一边激烈地争论着“电力”与“魔力”的异同。
黑爪和铁臂则拉着半耳，蹲在沙盘旁边，用树枝画着奇怪的线条，试图将抛物线的知识应用到新的防御工事设计中。
炸猪排抓着他那几页对他来说如同天书的教材，愁眉苦脸地去找他认为最聪明的肥肉萨满求助。
幽影无声无息地融入阴影，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里消化今日所得。
楚大走在返回自己居所的路上，听着脑海中秋秋汇报的关于学员们脑波活跃度和知识吸收率的分析数据，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知识的启蒙在部落精英们心中点燃的火焰尚未平息，另一场更加直观的变革已然在烂苔部落的肌体上隆隆展开。
综合铁匠铺与兵工厂的流水线日夜不停地运转，将一支支制式精良的“雷吼一式”燧发枪、“地底咆哮者”霰弹枪和一尊尊沉重的“射石炮”送入仓库。
这庞大的产出不仅仅是为了武装日益壮大的烂苔部落军队，更是履行与北方矮人王国“锻炉国”的重要盟约。
此刻，在那条直通矮人王国的地下隧道入口处，数十辆底部装有铁轮的重型板车已在轨道上排成长龙。
每一辆车上都满载着用油布包裹严实的武器，在隧道口魔法灯光的照射下，偶尔露出的金属部件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强壮的铁背牛已被套上辕具，它们粗重的呼吸在阴凉的隧道口形成一团团白雾，等待着拉动这第一批大规模交付的军火。
格伦站在隧道口旁一处垒高的石台上，脸上是几乎无法控制的震惊表情。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辫，双眼瞪得如同铜铃，死死盯着下方轨道上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
“这……这……”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他见过人类国度的军械库，也见过矮人自己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矿石的巨型熔炉和锻造车间，但眼前这种冰冷、高效、几乎看不到个体差异的批量产出以及利用隧道和轨道进行大规模运输的方式带给他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震撼。
这不是艺术，这是效率！纯粹可怕的效率！
楚天站在格伦身边，他注意到了格伦的失态，微微一笑：“格伦大师，这是第一批，按照盟约交付的五百支‘雷吼一式’，一百支‘地底咆哮者’，以及二十门‘射石炮’及其配套弹药，请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