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的霍格沃茨,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浸入了冰冷的墨水瓶。
城堡周遭的群山褪尽了秋日最后的斑斓,只剩下枯槁的、灰蒙蒙的轮廓。
黑湖的水面不再反射天光,而是呈现出一种沉滞的、近乎黑色的深绿,凛冽的寒风就像一把无形的锉刀,打磨着塔楼的每一块石头,发出尖锐又持续的呜咽。
然而,与这片外在的萧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堡内部日益升温的,几乎要沸腾起来的氛围——魁地奇赛季的本学期第一场重量级对决,已如箭在弦上。
而仿佛命运的恶作剧,对阵的双方,依旧是那对纠缠了数个世纪,仿佛永无止境的宿敌——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
“梅林的长胡子!”
在从德拉科口中确认魁地奇名单的瞬间,潘西·帕金森便用一种拖长了尾音,混合着厌倦的语调在斯莱特林长桌边抱怨道。
虽然此刻的她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把精致的小锉刀,修磨着自己已经涂成墨绿色的指甲。
“怎么?霍格沃茨是只剩下我们和那群脑子里长满肌肉的狮子了吗?每次联赛都要和他们打交道,简直……缺乏新意。”
她刻意撇了撇嘴,仿佛与格兰芬多比赛本身,就是一件拉低斯莱特林格调的事情。
她的话几乎立刻就在周围激起了一片低低的赞同声,和几声矜持的轻笑。
对于许多斯莱特林学生而言,这场重复的对决,确实少了几分悬念的刺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建立在绝对物质优势上的,近乎怜悯的自信。
毕竟,放眼整个霍格沃茨,还有哪个学院队能像他们一样,清一色配备着最新型号的光轮2001?
那流线型的扫帚柄,卓越的加速性能和稳定的悬浮能力,早已在训练中将其他学院的扫帚远远甩在了身后。
这不仅是装备的胜利,更是身份与实力的象征。
“至少这次我们能赢得……嗯,更具观赏性,不是吗?”
只见德拉科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中的煎蛋,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完全压抑的兴奋与志在必得的光芒。
“而且,请注意,”他微微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几个餐桌的人都能隐约听到,“今天,将是我,德拉科·马尔福,作为斯莱特林找球手的首次正式登场。”
他下意识地挺了挺本就笔直的脊背,仿佛那件崭新的,用最上等丝绸与银线绣着蜿蜒蛇纹的魁地奇队服已经加身,赋予了他无上的荣耀。
这场胜利,他视若探囊取物,不仅仅是为了学院,更是为了他自己。
他需要在霍格沃茨,尤其是在那个该死的波特面前,奠定自己不可动摇的地位。
当然,在这片看似平静无波的自信海洋之下,实际依旧潜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名为哈利·波特的暗流。
所有斯莱特林,包括心高气傲的德拉科自己,内心深处都不得不带着几分憋屈地承认一个事实。
那个顶着一头看起来永远乱糟糟黑发,戴着旧眼镜的格兰芬多救世主,在飞天扫帚上,确实拥有着一种近乎邪门的天赋。
他那把略显陈旧的光轮2000,在他的手中,就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与意志,总能在不可能的角度划出不可思议的轨迹,创造奇迹。
霍恩佩斯则全程都安静地坐在德拉科身侧,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已然微温的南瓜汁。
与周围热烈讨论着战术配合,肆意预测着羞辱性比分,甚至已经开始用胜利者姿态调侃对手的同学们相比。
他就仿佛是一尊沉静的古瓷,周身笼罩着一层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他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无法用言语精确描述,却确实存在的苍白。
那是灵魂层面持续异常消耗留下的微妙印记,如同美玉之上出现的一道浅淡水纹。
不过,比起前一段时间那种仿佛随时会碎裂开来的脆弱,他的眼神已然恢复了大部分往日的沉静与深邃。
甚至在那漆黑的眸底,还重新点燃了些许属于他年龄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锐利星火。
今天,他动用了强大的意志力,将那些关于魂器、关于森诺、关于体内那诡异灵魂联系的,以及足以将人逼疯的纷乱思绪,都强制性的封锁在了意识的最底层。
他决定今日要将全部的心神都投注于这场即将开始的比赛之上。
这不仅关乎斯莱特林的集体荣誉,更关乎德拉科——他视若重要朋友的,人生中一个值得全力支持和见证的时刻。
“感觉怎么样,德拉科?”
霍恩佩斯转过头,目光温和地落在身边难掩激动之色的铂金发色少年脸上,声音平稳如常。
“第一次代表学院出战,肩负找球手的重任,会感到压力吗?”
“压力?”德拉科像是被这个词语玷污了耳朵般,立刻嗤笑一声。
随后,脸上便浮现出了充满马尔福家族特有的,混合着傲慢与轻蔑的神气。
“为什么我要有压力?我们拥有的可是全英国乃至全欧洲巫师学校最快的扫帚,而波特……哼,除非他梅林附体,或者他那把光轮2000突然进化成了正在研发的火弩箭,否则,胜利的凯歌注定只为斯莱特林奏响。”
他挥舞着银质餐叉,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宣读一项不容置疑的法令。
然而,霍恩佩斯凭借与他长时间的相处了解,显然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微微加速的呼吸节奏,以及那无意识间,过于频繁地摩挲着光滑杯柄的指尖。
这些小动作,就如同平静湖面下细微的涟漪,泄露了这位向来骄纵的少爷内心并非全无波澜,甚至可能潜藏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于未知结果的忐忑。
霍恩佩斯没有选择点破这份微妙的紧张,只是递过去一个了然于胸的,带着无声鼓励的浅淡笑容。
而关于霍恩佩斯近期的异常状况,在霍格沃茨的同年级学生圈子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已经衍生出了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版本。
至于格兰芬多那边,尤其是一些与德拉科在走廊或课堂上发生过口角的学生,或多或少都从他那夹杂着炫耀和抱怨的话语中听说过。
“雷昂勒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往那个满是消毒水味的医疗翼跑,要么就是最后一节课一结束就被斯内普教授叫到地窖办公室去,一待就是好久!”
而这些零碎的信息,落在本就对斯莱特林,尤其是对西弗勒斯·斯内普抱有深深成见的格兰芬多学生耳中,就迅速发酵、变异。
结合斯内普那阴沉的脸色,油腻的黑发,永远扣到脖子的黑袍,以及魔药课上毫不留情的毒舌和扣分。
一时间,各种充满恶意的阴谋论,顿时又一次在格兰芬多温暖的公共休息室里悄然的滋生、蔓延了开来。
“斯内普肯定是在用斯莱特林的优等生做某种危险的黑魔法或者魔药实验!”
“雷昂勒家族是不是和斯内普达成了什么黑暗协议?用孩子来做交换?”
“我看霍恩佩斯·雷昂勒就是被斯内普用某种邪恶的魔药控制住了,你看他最近脸色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