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一扶额，走上前，清了清嗓子：
“咳咳！”
两边弟子看到她，稍微安静了一些，但眼神里的火药味丝毫未减。
“顾大人，您来评评理！”墨家弟子抢先开口。
“顾先生，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农家弟子也立刻喊道。
顾念一没直接评判，而是走到水渠边看了看，又看了看两边的规划图。
墨家的水力锻锤位置确实需要更强的水流动力。
而农家的试验田也确实需要稳定的灌溉。
她挠了挠头，心里吐槽：
【这不就是典型的资源配置矛盾嘛！搞得跟要械斗似的……】
“那个……墨家的兄弟，”
她看向墨家弟子：
“你们这个锻锤，非得在这个位置吗？往下游挪个十几丈，水流落差更大，效果会不会更好？”
墨家弟子一愣，拿出图纸比划了一下，迟疑道：
“下游……地势是更陡，但那边靠近山崖，施工难度大，而且距离工坊原料区就远了……”
“施工难度大，你们墨家还搞不定？”
顾念一挑眉：“至于距离远，做个独轮车运输不行吗？我看你们工坊独轮车做得挺溜的。”
墨家弟子被她一激，又看了看图纸，似乎觉得可行，气势弱了几分。
顾念一又转向农家弟子：
“农家的兄弟，试验田确实重要。”
“但如果墨家的水力锻锤能造出更多、更好的农具，比如更锋利的犁铧，更省力的耧车，长远来看，是不是对农家更有利？”
农家弟子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又觉得有道理，一时语塞。
“这样，”顾念一拍板。
“水渠暂时不改道。墨家尝试往下游选址，研究如何克服施工困难。”
“农家这边，也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调整一下试验田的布局，或者挖掘小的蓄水池，应对可能的短期用水波动。”
“大家都是为了让大秦变得更好，目标一致，有事好商量，别动不动就吵，伤和气。”
她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又给了双方台阶下。
墨家和农家弟子互相看了看，虽然还有点不服气。
但也知道再吵下去没结果，便各自嘟囔着散开，回去重新研究了。
顾念一看着他们的背影，松了口气。
解决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她研究那密密麻麻的秦律还累心。
回到办公室，她重新坐回那堆《秦律》前。
纸张普及后，她自己做了个大大的硬纸板。
用炭笔画满了各种关系图，试图理清秦律那严密又苛刻的体系。
“弃灰于道者黥……这是真的狠啊。”
她看着一条律文，喃喃自语。
那个被黥面孩童的哭声仿佛还在耳边。
虽然嬴政后来特赦了，改为罚役，但这条律法本身并没有改变。
“盗采不值一钱桑叶，罚徭役三十天……我勒个老天鹅啊，这惩罚力度……”
“邻里连坐……一人犯罪，周围人都要倒霉……”
她越看越头大，越看越觉得这律法就像一张无处不在的、紧绷的网。
把所有人都束缚得死死的，稍有不慎就是严刑峻法。
效率是高，但也太缺乏人情味和弹性了。
历史上秦朝二世而亡，跟这严苛的律法未必没有关系。
【难怪政哥历史上名声那么吓人，这法律条款看着都瘆得慌……】
她内心疯狂吐槽。
【得改，大改特改！！只不过这玩意儿牵一发而动全身，怎么改才能既保持秩序，又不过于严酷呢？】
她拿着炭笔在硬纸板上写写画画。
“减轻肉体刑罚……增加经济处罚和劳役？”
“明确量刑标准，减少官吏的自由裁量权？”
“废除一些过于严苛的连坐？尤其是那种邻里之间完全不知情的……”
她有了一些模糊的想法，但知道这事急不得。
律法改革是动根基的事情，比土地改革还敏感。
她需要更充分的准备，更多的案例支持，以及……更好的时机。
眼下，她觉得自己或许先瞅瞅农家比较好。
几次学院内的争执，让她意识到农家弟子虽然务实肯干。
但内部管理似乎有些松散，而且过于专注于传统的耕作经验。
对于她带来的新作物、新农具的系统性研究和数据记录，做得并不够好。
许行是个有理想的农学家，但管理能力似乎不是他的强项。
“系统啊系统，”她在心里呼唤。
“有没有关于现代农业合作社或者农业技术推广体系的书？最好是文言文版的，要不直接灌顶给我也行。”
【叮——检测到宿主需求。推荐《齐民要术》（系统魔改版，融入部分现代农学理念及管理概述），兑换积分：300。是否兑换？】
顾念一嘴角抽了抽：
【三百！你怎么不去抢！】
她最近积分花得厉害，有点肉疼。
但想了想，还是咬牙兑换了。
一本厚实且装帧古朴的书籍出现在她手中。
她翻开看了看，里面果然不仅记载了作物栽培、畜牧养殖。
还涉及了农产品的加工、储存。
甚至有一些简单的关于如何组织农户、推广技术的论述。
虽然比较粗浅，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够用了。
“嗯……或许可以借着这次机会，把农家好好整合一下。”
顾念一摸着下巴，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
“让他们不仅仅是个学术流派，更成为一个高效的农业技术研究和推广机构……”
说干就干。
她拿着书，直接去了农学院所在的区域。
农学院不像文学院、法学院那样讲究。
更像是一个大号的试验田加上几排办公和居住的砖房。
顾念一找到许行时，他正带着几个弟子在田间观察冬小麦的分蘖情况。
“许先生。”顾念一打招呼。
许行抬起头，看到是她，拍了拍手上的泥，走了过来。
“顾先生来了。”
他对顾念一的印象很是不错。
因为她的那些“仙种”和新农具，实实在在的是证明了其价值。
“来看看小麦长势。”
顾念一笑眯眯地说，然后话锋一转。
“许先生，我最近整理古书典籍，找到一本关于农事管理的古卷。”
“里面有些组织农户、推广技法的论述，觉得或许对农学院有所帮助，特拿来与先生参详。”
她将手里改版过的《齐民要术》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