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收拾完样品，把净水袋按编号摞好，标签纸没贴齐，又重新撕下来贴了一遍——跟秦翡平时的习惯一模一样。
他看了看靠在墙上的秦翡，又看了看旁边屏幕闪着音符的毛豆，放轻脚步退到门口。
声音压得极低：“秦小姐，我先去隔壁办公室，有事你叫我，毛豆也能连我微信。”
秦翡是被毛豆的“轻柔唤醒程序”闹醒的。
机械臂先递来温毛巾，叠得方方正正，带着点余温。
接着又把她的衬衫叠好放在床头，领口对齐，袖口压得平平整整。
她迷迷糊糊抬手揉眼睛，指腹蹭到眼下的青黑。
这才想起昨晚在实验室坐到后半夜，最后是小陈半扶半搀，把她送到休息室的小床上躺了会儿。
洗漱时对着镜子，她盯着自己的脸看了半天。
眼底的红血丝像细密的蛛网，爬满了眼白；脸色透着种没力气的苍白，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额前翘起来一缕，怎么捋都压不下去。
走到直播设备前，她下意识撑了撑桌子。
指尖发虚，力道没稳住，差点碰倒旁边的马克杯——杯子晃了晃，里面的温水溅出来一点，打湿了桌布。
镜头刚打开，她对着屏幕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什么力气。
声音轻得像蒙了层棉花：“大家早，跟大家说声，昨天第一批2000个净水袋……”
话没说完，弹幕瞬间涌成一片。
关心密密麻麻盖过了她的话，一条接一条跳得飞快——
“主播你手在抖！刚拿杯子的时候晃了一下，我截到图了！”
“环保小卫士”：【你眼下的青黑比昨天直播重多了！是不是又没睡够？别硬撑啊，我们不催进度！】
“医生小徐”：【典型的疲劳过度！我上周值夜班三天，跟你现在一模一样，后来直接发烧到38.5c！你赶紧关播，喝杯温盐水，补点维生素c，最好能睡够八小时！】
“网友‘心疼主播小周’：别讲净水袋了！我们都知道要发往灾区了！你先顾好自己行不行？你要是病了，谁改净水袋的设计啊！”
秦翡攥了攥手指，想把那点颤抖压下去。
指节泛白，却还是控制不住指尖的轻晃。
刚要开口解释“我真的没事”，林晚的连麦请求突然弹了出来。
镜头里，林晚皱着眉，头发还没梳整齐，一缕碎发贴在脸颊上，显然是刚睡醒就刷到了直播。
她语气急冲冲的：“秦翡！你怎么回事？我刚跟我爸打电话，他说你脸色差成这样！是不是昨晚又在实验室待着了？我昨天跟你说让你回宿舍睡，你怎么不听？”
“我睡了，就是……”秦翡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指尖碰到微凉的皮肤，声音更小了，“睡了四个小时，也还好。想跟大家说下净水袋的事，让大家放心。”
“放心什么放心！你先让我们放心你的身体行不行！”林晚的语气急了点，很快又软下来，带着点哄的意思，“我已经让我爸医院的李医生准备了维生素b族和安神茶，李医生说你这是长期熬夜导致的神经紧张，安神茶喝了能睡得稳。”
“等会儿让小陈给你送过去，你现在立刻关直播，回宿舍躺着，不准碰任何图纸，不准跟小陈问生产线的事——灾区有我爸的医疗队盯着，净水袋有陈砚舟盯着，你要是累垮了，谁给小宇改神经手套？谁给我做上次说的‘不磨脚后跟’的运动鞋？”
秦翡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条带金色“风启科技”官方标识的弹幕，字体比其他消息大一圈，格外扎眼——
陈砚舟：【秦小姐，给你放一天带薪假，这是命令。实验室我让小陈锁了，钥匙我收着；生产线交给车间主任，每小时给我报一次质检数据；灾区物流我安排了老张跟车，他跑了五年灾区运输，熟路，有问题他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你现在收拾东西，小陈在楼下等你，送你回宿舍，下午我让食堂阿姨给你炖点乌鸡汤，加了当归和枸杞，补气血的。必须休息，不准反驳。】
弹幕瞬间被“老板英明”“老板太会疼人了”刷屏，还夹杂着更具体的叮嘱——
“主播听话！我上次熬夜四天，后来心肌炎住院了，住了半个月！别学我！”
“陪你休息小夏”：【我今天本来要赶论文，现在决定跟你一起休息！你好好睡觉，我在弹幕里给你‘站岗’，有灾区的消息立刻@你！】
“网友‘西北小杨’：我刚给老周打电话，他说村里已经搭好临时分装点了，就等净水袋，你不用急！你先养好精神，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秦翡看着满屏的关心，鼻子突然有点酸。
眼眶慢慢热起来，她赶紧吸了吸鼻子，怕眼泪掉下来。
对着镜头轻轻挥了挥手，声音比刚才软了不少：“好，那我……今天不直播了，听你们的，去休息。明天我再跟大家说灾区的情况，还有……我昨晚想，能不能把净水袋的滤水速度再加快5分钟，让孩子们不用等那么久。”
说完，她慢慢关掉直播。
屏幕暗下来的那一刻，她靠在椅子上，长长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只有“做出东西”才重要，原来有人会因为她“累了”而着急，会因为她“脸色差”而担心，而不是只问“下一个产品什么时候好”。
这种感觉很暖，像昨天毛豆递来的灰色毯子，裹着她紧绷了很久的神经。
没一会儿，小陈敲门进来。
手里拎着个保温袋，还拿着一件叠好的薄外套：“秦小姐，林小姐让我带的维生素和安神茶，她还说早上风大，让你穿件外套。”
“陈总刚才也打电话，说乌鸡汤下午四点会让食堂送到宿舍楼下，让你别出门，要是想散步，就在宿舍楼下走两步。”
秦翡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包。
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头看一眼样品桌，只是轻轻说了句：“那……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