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斑驳地洒在教室的课桌上。
粉笔与黑板摩擦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此起彼伏，单调得像是老旧的怀表在摆动。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前，手中的三角板敲了敲黑板上的函数图像，语调平稳得像是催眠曲。
“所以这个二次函数的极值点，就出现在对称轴的位置……”
御神言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肘撑着桌面，脸颊贴在微凉的手背上。
他的目光落在黑板上，眼神却空洞得没有一丝焦点。
思绪早就飘出了教室，飘向了天台之上震耳欲聋的枪声，飘向了晓美焰冰冷的枪口与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更飘向了那个反复盘旋在脑海里、像魔咒一样的词汇——魔女。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掌心似乎还残留着跳楼时狂风的凉意。
轮回的窒息感，连带着数学老师的讲课声，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轮回了这么多次，他第一次摸到了这个诡异世界的边缘。
可关于魔女的一切，他都一无所知。
晓美焰要杀魔女，魔女会不定时出现……这些碎片般的信息，根本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
御神言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口袋里的手机。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必须主动寻找线索。
他垂下眼睑，装作低头看课本的样子，悄悄将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屏幕朝下，稳稳地放在课桌的抽屉里。
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输入了“魔女”两个字。
搜索结果跳出来的瞬间，御神言的眉头微微皱起。
页面上，全是关于中世纪魔女审判的内容——火刑柱上燃烧的熊熊烈焰，戴着尖顶帽的老妇人被铁链捆绑，教会的审判文书上写满了荒诞不经的罪名，还有那些围观者麻木的面孔。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咬了咬唇，不甘心地加上了这座城市的名字。
指尖重重按下搜索键。
这一次，搜索结果变了。
不再是枯燥的历史资料，而是几条带着神秘色彩的信息。
最醒目的一行字，瞬间抓住了他的视线：城西旧巷深处，有一位占卜师，能窥见非人之物的踪迹。
据说，她曾预言过“暗夜来客”的降临。
御神言的眼神亮了亮。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手机外壳，脑海里飞速运转。
晓美焰问他，下一个魔女会出现在哪里。
如果魔女是固定存在的，晓美焰根本不需要问他，直接去找就好。
这么说来——
魔女是不定时出现的。
就像是游戏里那些限时刷新的boSS，没有固定的地点，也没有固定的时间。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御神言的心脏就猛地一跳。
他想起了第一次轮回的那个夜晚。
人鱼的歌声，小提琴的伴奏。
以及那之后，血红色的雨水砸在脸上的黏腻触感，恶犬扭曲的肢体与蠕动的触手，还有那些没有脸的行人空洞的眼眶……
那些诡异的存在，难道就是晓美焰要猎杀的魔女？
或者说，是魔女带来的怪物？
御神言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他迅速收起手机，塞进校服口袋里，目光望向窗外。
天色还早，距离夜晚还有很长的时间。
等到晚上，就去城西的旧巷看看。
他要亲自验证，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正确的。
思绪流转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坐在斜前方的身影。
是早乙女结衣。
少女的长发被阳光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正低头认真地做着笔记，侧脸的线条温柔得像是画里的人。
御神言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
第一次轮回的夜晚，他遇到危险，结衣恰到好处地出现，将受伤的他送到医院。
她的出现，是那么及时，那么巧合。
巧合到……让人觉得不正常。
她到底是谁？
她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关于魔女，关于轮回，关于这个被扭曲的世界。
或许，他可以直接问问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下课的铃声就骤然响起。
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教室的沉闷。
数学老师合上教案，说了声“下课”，便转身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欢笑声与打闹声交织在一起。
御神言没有丝毫犹豫，他站起身，快步走到早乙女结衣的座位旁。
“结衣，你现在有空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我有件事想问问你，能不能跟我去教学楼后面的樱花树下？”
早乙女结衣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好啊。”
教学楼的后面，种着一棵巨大的樱花树。
此时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粉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地缀满枝头，风一吹过，便有细碎的花瓣簌簌落下，像是下了一场温柔的雨。
关于这棵樱花树，学校里一直流传着一个浪漫的传言——在这棵树下告白的人，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而且在一起之后，会得到樱花精灵的祝福，永远幸福快乐。
因此，每到课间，这里总是成双成对的身影，连空气里都飘着甜甜的气息。
可现在，只有御神言和早乙女结衣两个人。
粉白色的花瓣落在他们的肩头，像是一层薄薄的纱。
早乙女结衣站在樱花树下，微微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她的指尖轻轻绞着校服的衣角，心跳不由得有些快。
脸颊悄悄染上了一抹红晕。
御神言特意约她来这棵“告白成功率百分百”的樱花树下……
难道说，他终于要跟自己告白了吗？
她在心里偷偷想着，等会儿御神言开口的时候，自己要装作害羞地低下头，还是红着脸小声说“我愿意”？
就在她的思绪飘向粉色泡泡的时候。
御神言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暧昧的宁静。
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早乙女结衣，语气认真得近乎严肃。
“结衣，我想问你……”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
“什么是魔女？”
话音落下的瞬间。
早乙女结衣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冻住的春水。
一点点凝固、碎裂，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份温柔的红晕褪去，长长的睫毛不再颤动，像是被定格的木偶。
她抬起头，看向御神言的眼神空洞得可怕。
嘴角的弧度僵硬得像是用刻刀雕出来的，连眨眼的频率都变得机械。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非人感。
仿佛一个精致却被抽走灵魂的娃娃。
御神言的心脏，骤然沉到了谷底。
他听到，少女用一种极其轻柔，却又极其冰冷的声音，缓缓开口。
“我的金丝雀。”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肩头的樱花花瓣，指腹的温度冰凉得没有一丝生气。
语气里带着一丝病态的、甜腻的宠溺，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偏执。
“是谁告诉你外界的事情？”
“不行哦。”
“绝对不会让你逃出去的。”
她向前一步，眼底的黑暗翻涌着，像是要将御神言整个人吞噬。
“作为金丝雀，就应该待在我为你准备的鸟笼里，永远、永远陪着我才对。”
恐惧，像是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御神言。
他想要后退，想要转身逃跑。
可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锁链钉在了原地，四肢僵硬得不听使唤。
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就在这时。
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
飘落的樱花花瓣像是活了过来，在空中盘旋飞舞。
花瓣的边缘弯起了诡异的弧度，像是一张张咧开嘴的狞笑面孔，甚至能听到细碎的、像是窃笑的声响。
透过树叶洒下来的阳光，不再是柔和的金色。
而是化作了一道道可见的、尖锐的射线。
那些射线泛着冷白色的光，像是童话里的魔法剑光，却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整个世界变成了光怪陆离的童话场景。
可每一处细节，都透着毛骨悚然的疯狂。
“呃——！”
御神言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那些光芒化作的利剑，就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
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低头看去，自己的胸口，腹部，四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血洞。
身体千疮百孔，鲜血像是喷泉一样涌出。
意识，在剧痛中迅速消散。
御神言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落在了那片粉白色的樱花花瓣上。
花瓣被染成了刺目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