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侦察艇进行了数次短促的空间跳跃,避开了主要航道和监控网络,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终于抵达了西大陆东部沿海。在距离海岸线尚有百余海里的一片浓雾区,侦察艇缓缓潜入水下,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靠近。
最终,他们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布满嶙峋礁石的隐蔽小海湾浮出水面。舱门打开,略带咸腥和陌生植被气息的海风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与东方截然不同的景致——高耸的、呈现出铁锈红色的悬崖,峭壁上生长着耐盐的、针叶状的奇异植物,天空是一种更高、更远的湛蓝。
“我们到了,西大陆,东海岸‘锈刃崖’区域。”苏砚看着手中定位仪显示的坐标,确认道。
三人换上符合当地风格的便装——粗布外套、耐磨的长裤和靴子,将一些必要装备分装进看起来普通的行囊。楚星玄将那支“回响之笔”伪装成一杆古朴的羽毛笔插在胸前口袋,阿雅则宝贝地背着她那装满“吃饭家伙”的背包。
高远为他们准备的落脚点,是距离锈刃崖约五十里外的一个名为“灰烬镇”的沿海小镇。那里鱼龙混杂,是走私者、冒险者和各种灰色人物的聚集地,便于隐藏,也容易打听到各种消息。
他们弃艇登岸,将侦察艇设定为自动潜伏模式后,便沿着崎岖的沿海小路,向着灰烬镇的方向行进。
一路上,楚星玄默默感受着周围的环境。与东方灵气充盈、能量相对温和不同,西大陆的能量场似乎更加“粗糙”和“活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因子,大地深处偶尔传来隐约的、仿佛巨兽心跳般的震颤。这里的规则,似乎也与东方有细微的差别。
“能量环境差异不小,”苏砚也有所察觉,低声道,“我的符箓激发需要稍作调整,否则效果会打折扣。”
阿雅则像个好奇宝宝,不停地用她的多功能平板扫描着周围的植物和地质结构:“哇,这里的岩石金属含量好高!这种刺球灌木的基因序列也好奇怪……数据库里没有完全匹配的记载!不愧是异大陆,素材满满!”
几个时辰后,一座被灰蒙蒙雾气笼罩的小镇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小镇依山而建,房屋多是粗糙的岩石垒成,风格粗犷。镇子不大,但进出的人流却不少,各种奇装异服、携带武器的人随处可见,空气中混杂着烟草、酒精、海鱼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这就是灰烬镇,西大陆东海岸着名的法外之地之一。
三人混在人群中,低调地进入小镇。街道狭窄而肮脏,两旁是各种店铺和摊贩,叫卖声、争吵声、醉汉的呓语不绝于耳。有出售各种古怪矿物和生物材料的杂货铺,有挂着血腥招牌的肉铺(卖的不知是什么生物的肉),有灯火昏暗、传出喧嚣声的酒馆,甚至还有明目张胆挂着“情报咨询”、“私人护卫”招牌的地方。
“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分头打听消息。”楚星玄低声道。他们需要了解遗忘峡谷的具体情况、最近的动向,以及镇上的势力分布。
他们找到一家看起来相对干净、名为“流浪者之家”的旅店。老板是个独眼、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眼神凶悍,但收钱时倒是很利索,并没有多问什么。
安顿下来后,三人稍作休整,便决定分头行动。苏砚去镇上的集市和材料店,看看能否从流通的商品和人们的闲聊中获取关于遗忘峡谷地理、气候、危险生物等信息。阿雅则发挥她的特长,准备混进镇上的酒馆——那里永远是信息流通最快的地方。而楚星玄,则打算去那些“情报咨询”点看看。
楚星玄来到一家挂着“老猫情报”破旧木牌的店铺前。推门进去,里面光线昏暗,充斥着劣质烟草的味道。一个戴着单边眼镜、头发稀疏的老头正趴在柜台上打盹。
听到动静,老头懒洋洋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扫了楚星玄一眼:“生面孔?买消息还是卖消息?”
“买。”楚星玄言简意赅,将几枚西大陆通用的银币放在柜台上,“关于‘遗忘峡谷’,最近的所有动静。”
老头瞥了银币一眼,并没有立刻去拿,而是慢悠悠地点燃一袋烟:“遗忘峡谷?那鬼地方可是‘星辰之民’的古老坟场,诅咒之地。最近嘛……确实不太平。”
他吐出一口烟圈,压低声音:“大概一个月前开始,峡谷深处时不时会冒出奇怪的光,夜里尤其明显。有好几拨不怕死的冒险队和考古学家进去了,结果……嘿,大部分都没再出来。活着回来的几个,也都疯了,满嘴胡话,说什么‘石头活了’、‘星星在低语’。”
奇怪的光?楚星玄心中一动,这与仲裁庭监测到的秩序能量脉冲吻合。
“还有呢?有没有关于……某种特殊石头的消息?”楚星玄试探着问道。
老头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楚星玄一下:“特殊的石头?客人指的是……‘星核碎片’?传说中星辰之民供奉的圣物?那可是招灾惹祸的东西!据说‘锈铁兄弟会’和‘鬣狗佣兵团’的人最近都在暗中打听这个,好像跟峡谷里的异象有关。我劝你啊,年轻人,别沾这浑水。”
锈铁兄弟会?鬣狗佣兵团?楚星玄记下了这两个名字。看来,对峡谷感兴趣的,不止他们。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付了钱,离开了“老猫情报”。得到的信息有限,但确认了峡谷确实有异动,并且有其他势力介入。
另一边,阿雅钻进了一家名为“醉锚”的喧闹酒馆。她点了一杯最便宜的麦酒,找了个角落坐下,竖起耳朵,同时假装摆弄着她的平板(伪装成一本素描本)。
酒馆里充斥着各种语言的吵嚷声。她很快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片段:
“……锈铁帮那帮杂碎,又把峡谷东边的入口给封锁了,说是发现了什么古代工坊遗址……”
“……鬣狗们也不甘示弱,占据了西边的一个高地,双方摩擦不断……”
“……听说峡谷里面真的邪门,上次‘黑蛇’小队进去,五个人只回来一个,还变得神神叨叨,总说听到地底有歌声……”
“……歌声?我听到的版本是看到会移动的雕像!妈的,这鬼地方……”
阿雅一边快速在平板上记录着关键词,一边心中暗喜:冲突、封锁、异常现象……这都是绝佳的“新闻素材”啊!
就在这时,酒馆大门被粗暴地踹开,一群穿着统一、胸前戴着锈红色齿轮徽章、眼神凶狠的壮汉涌了进来,为首的一个人扫视全场,大声嚷嚷道:“锈铁兄弟会办事!所有人都听着,最近有没有看到陌生的、打听遗忘峡谷的东方人面孔?”
酒馆瞬间安静了一下,不少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了角落里的阿雅。
阿雅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那为首的大汉也注意到了这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东方面孔的少女,狞笑着带人走了过来:“小丫头,面生的很啊?从哪里来的?打听峡谷干什么?”
阿雅脑子飞速运转,脸上却挤出一个天真无害的笑容,举起手中的“素描本”:“几位大哥,我是来自东方的旅行画家,叫小雅。听说遗忘峡谷的星空特别美,想去写生来着……怎么了?那里不能去吗?”
“画家?”大汉狐疑地打量着她和她手中的平板,“写生?我看你是另有所图吧!跟我们走一趟!”
说着,伸手就要来抓阿雅。
就在阿雅准备掏出藏在腰间的电击棒(高远提供的非致命防身装备)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几位,对我的助手有什么指教?”
楚星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酒馆门口,缓步走了过来。他神色平静,但周身自然流露出的那股经过无数次生死历练沉淀下的气息,让那几个锈铁兄弟会的成员动作不由得一滞。
“你又是什么人?”为首大汉警惕地看向楚星玄。
“星痕考察团,陈星。”楚星玄亮出了高远准备的身份证明,“我们是受到‘考古学会’认证的正式考察团队,前往遗忘峡谷进行学术研究。请问,灰烬镇什么时候归锈铁兄弟会管辖了?拦截、盘问合法考察人员,是谁给你们的权力?”
他语气不卑不亢,抬出的“考古学会”在西大陆也算是个有点名气的半官方组织,顿时让那几个大汉有些迟疑。他们欺负一下落单的冒险者没问题,但对上这种有正式背景的团队,还是有所顾忌。
“……原来是考古学会的先生。”大汉语气缓和了一些,但眼神依旧不善,“最近峡谷不太平,我们兄弟会也是为了防止闲杂人等误入险地。既然各位是正式考察,那自然没问题。不过,提醒各位一句,峡谷里现在很危险,出了事,可别怪我们没提醒。”
撂下几句场面话,这群人悻悻地离开了酒馆。
阿雅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主编你来得太及时了!”
楚星玄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以后打听消息,尽量低调点。”
回到旅店,三人汇总了各自获取的情报。
“情况比预想的复杂。”苏砚总结道,“遗忘峡谷确实出现了与秩序能量脉冲相关的异象,但同时也引来了本地两大势力‘锈铁兄弟会’和‘鬣狗佣兵团’的争夺。他们似乎也在寻找可能与碎片相关的‘星核碎片’。峡谷内部环境诡异,存在精神干扰和未知危险。”
“而且我们好像一来就被盯上了。”阿雅补充道。
楚星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思片刻:“竞争不可避免。我们需要在下次能量脉冲爆发前,尽快进入峡谷。既然正面冲突不利,那就想办法绕过他们的封锁。”
他看向阿雅:“阿雅,你记录的那些关于峡谷内部异常现象的零碎信息,比如‘歌声’、‘移动雕像’,很可能与内部的防御机制或者能量环境有关。尝试分析一下,看看能否找到规律或者弱点。”
“明白!”阿雅立刻投入工作。
楚星玄又对苏砚道:“苏先生,麻烦你根据这里的地质和能量环境,尽快调整和绘制一批适用的符箓,尤其是防护和精神稳固类的。”
“交给我。”苏砚点头。
楚星玄则走到窗边,望向灰烬镇之外那隐约可见的、笼罩在暮色中的连绵山峦轮廓。遗忘峡谷,就在那片群山深处。
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回响之笔”传来微弱的、仿佛被远方某种同源力量吸引的悸动。
这一次的西大陆之行,开局便充满了挑战。但“星痕考察团”的首次“市场调研”,总算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真正的“野外考察”阶段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