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骨“看”向倒地的孙教授,又缓缓转向门口的方向。
尽管没有眼睛,林薇却感到那道冰冷刺骨的“视线”,穿透门缝,牢牢锁定在了自己身上。
它知道他们来了。
孙婆婆猛地将林薇和李浩向后一拉,远离门缝,自己却挡在了前面,枯瘦的手紧紧握住了胸前那串骨片法器。
“跑!”她对林薇和李浩低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顺着来时的路,快!”
“可是您……”林薇急道。
“我来拖住它!老孙失败了,但那个‘核’刚才被逆咒冲击过,现在不稳定!这是唯一的机会!”孙婆婆语速飞快,眼神决绝,“记住!要毁掉它,可能需要更强的‘逆反’力量,或者……用更纯粹的‘生骨’去污染它!老孙的血……或者……”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房间内,那女骨已经迈开了脚步,朝着门口走来。
她身后,那些残缺的骨傀也发出“咯咯”的怪响,蠢蠢欲动。
“走啊!”孙婆婆厉喝一声,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骨片法器,咬破自己枯瘦的手指,将鲜血抹在骨片上,口中念念有词,那串骨片竟然发出微弱的、温润的白光。
她猛地将门完全推开,矮小佝偻的身影,义无反顾地迎向了门内涌出的、冰冷刺骨的死亡气息和那片蠕动的苍白。
林薇最后看了一眼孙婆婆决绝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房间内倒地不起的孙教授和那个悬浮的、缓缓旋转的骨核,一咬牙,拉住几乎吓傻的李浩,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了孙婆婆嘶哑的叱喝声,骨片法器嗡鸣声,以及无数骨节摩擦、碰撞、冲撞在一起的混乱巨响。
那扭曲的留声机音乐,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死寂的思邈楼里,只剩下逃亡的脚步声,和身后那越来越近的、冰冷的死亡交响。
孙婆婆那声嘶哑的“走啊!”像一把烧红的刀,劈开了林薇脑中最后一丝犹豫。
她甚至来不及去看那道矮小佝偻的身影如何迎向门内涌出的惨白,一把抓住李浩冰冷颤抖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拽离门缝,朝着来时的方向发足狂奔。
身后,不再是细碎的沙沙声,而是爆裂般的巨响。
骨骼断裂、碰撞、摩擦,混合着孙婆婆尖利急促的咒文嗡鸣,还有女骨那标志性的、冰冷刺骨的“嗒、嗒”踏步声——以一种远比之前追猎时更快的频率,紧随而来。
黑暗的走廊如同怪兽的肠道,剧烈起伏、扭曲。
林薇左手紧握着已经关掉的矿灯,右手死命拖着李浩。
矿灯金属外壳的冰冷和左小指骨针处传来的、因奔跑震动而加剧的刺痛,是此刻唯一清晰的感觉。
李浩的喘息粗重得像破风箱,拖着那条越来越僵硬、扭曲角度越发明显的右腿,几乎是半跌半撞地被林薇拉扯着前进。
“下……下楼!”李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脸上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眼神因剧痛和恐惧而涣散。
不能下楼!来时那条路太明显,而且思邈楼只有一个主楼梯!林薇脑中念头飞转。
孙婆婆在争取时间,她们必须利用地形。
“这边!”她猛地拐进旁边一条更窄的、堆满废弃桌椅和杂物的岔道。
这里似乎通往楼体的侧面,或许有辅助楼梯或者别的出口。
黑暗浓稠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着感觉和偶尔从破窗渗入的、被雨幕模糊的微光,勉强辨认障碍物。
“砰!”李浩的伤腿撞在一个翻倒的柜子上,痛得他闷哼一声,身体一歪,差点把林薇也带倒。
林薇死死撑住他,不敢停留。
身后的巨响正在逼近,骨节摩擦声越来越密集,仿佛整条主走廊都在那苍白的洪流冲刷下呻吟。
她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甜腥腐朽气味的“风”,从后面席卷而来,吹得她后颈汗毛倒竖。
岔道尽头是一扇半掩的、厚重的木门,门轴锈死,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
门后一片漆黑,不知道通往何处。
没时间犹豫了!林薇侧身,用肩膀顶开那道缝隙,先把李浩塞了进去,自己再挤身而入,反手用尽全力将门板往回拉。
“嘎吱——!”
锈蚀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尖叫,在死寂中传出老远。门,只合上了一半,卡住了。
就在门缝即将完全闭合的刹那,林薇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主走廊岔口处涌来的景象——
惨白。蠕动的惨白。
不再是图书馆里那具完整、优雅的女骨。
而是混杂的、扭曲的、如同噩梦拼贴画般的景象:几具残缺不全、形态各异的骨傀冲在最前,有的四肢着地爬行,有的拖着多余的臂骨,空洞的眼眶里跳跃着微弱的、冰冷的磷火。而在它们之后,女骨的身影清晰浮现,它的一只骨手,正抓着一串断裂的、沾染着暗红血迹的骨质小片——是孙婆婆的法器!它缓缓将骨片凑近自己空洞的胸口,那些碎片上的微光迅速黯淡、熄灭,仿佛被吸收了进去。
女骨的头颅,准确地转向了这扇半掩的木门。下颌骨咧开。
“砰!”
一只属于某个骨傀的、前端尖锐如矛的臂骨,狠狠撞在了门板上!木屑飞溅!
林薇心脏骤停,用尽最后的力气,肩膀死死顶住门板内侧。李浩也反应过来,不顾腿伤,用背抵住门。
“砰!砰!”
又是两下猛烈的撞击!门板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卡住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缝在扩大。
它们要进来了!
林薇的目光疯狂扫视门内。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储藏室或者小型标本间,更加狭窄,堆满了蒙尘的玻璃罐、生锈的铁架和破旧的木箱。
没有其他出口!只有高处一扇狭小的、布满蛛网的气窗,透进一点点模糊的天光。
死路?!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那边……箱子后面……”李浩忽然喘息着,指向房间最深处,一堆歪倒的木箱后面,“好像……有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