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远处海面上的一缕，淡得像稀释的血水，在海风中被拉扯成丝带状。但很快，更多的红雾从海面上升腾而起，不是自然扩散，而是有意识般向着海岸、向着公园涌来。
雾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之间，最前沿的雾气就触及了沙滩，然后迅速向内陆蔓延。它爬上防波堤，漫过步行道，吞没灌木和长椅。被红雾笼罩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流动的血色玻璃。
曹孟淳立即后退，但红雾蔓延的速度超乎想象。他刚退出广场，雾气就已经追了上来，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短短十秒钟，整个公园都淹没在了一片深红之中。
能见度骤降至不足五米。路灯的光在雾中晕染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斑，非但不能照明，反而增添了诡异的气氛。温度进一步下降，现在真正像是寒冬腊月了，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曹孟淳屏住呼吸，他想起陈大海的描述：“不潮湿，反而发干，味道也怪，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气。”没错，这雾确实干燥，吸进鼻腔有种粉末般的质感，而那股腥味——现在他闻清楚了，是铁锈混合着腐肉的臭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不能待在这里。”曹孟淳心中警铃大作。他试图辨别方向，但红雾完全扭曲了空间感，连刚刚走过的路都找不到了。
更糟糕的是，雾气似乎有隔绝声音的效果，周围变得死寂一片，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显得沉闷而遥远。
他凭着记忆向公园出口的方向移动，但走了几十步后，发现自己似乎回到了原地——那个干涸的音乐喷泉水池又出现在了面前。
鬼打墙？
曹孟淳没有动用修士的手段，他只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在探查着红雾。他蹲下身，在地面上做好标记，然后继续前进。五分钟后，他再次看到了那个十字标记。
不是视觉误差，他真的在绕圈子。
“空间扭曲，还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干扰在里面，这就有意思了……”
曹孟淳冷静分析。深渊力量的渗透形式多种多样，影响现实物理法则只是其中一种，更常见的是影响人的感知和精神。
而这些影响主要针对普通人，但是对于修士来说，就显得有些差强人意了。
他闭上眼睛，排除视觉干扰，转而依靠其他感官。听觉几乎失效；嗅觉被隔绝；触觉......他伸出手，感受空气的流动。正常情况下，海风应该从海上吹向陆地，但此刻气流混乱无序，时断时续，还夹杂着奇怪的涡旋。
就在他全神贯注感知环境时，分析红雾之时，一声尖叫划破了红雾的寂静。
是个女人的声音，惊恐而绝望，从公园深处传来，距离不超过一百米。
曹孟淳毫不犹豫地向声音来源冲去。尽管情况不明，尽管可能有危险，但他不可能见死不救。
在红雾中奔跑是种诡异的体验。脚下的地面时软时硬，有时像是踩在沙地上，下一步又变成了石板路。周围的景物在雾中变形扭曲，棕榈树变成了某种巨兽的触手，长椅像是蹲伏的怪物。
当然，这些都是曹孟淳以普通人状态下所见到的景象。但是当他体内真元流动时，红雾当中所附带的精神层面的干扰已经可有可无了。
尖叫声再次响起，更近了，还夹杂着哭喊和另一个声音——一种低沉的、非人的咯咯声，像是湿木头摩擦的声音。
曹孟淳冲出一片灌木丛，公园的一片草坪上，两个年轻男女，正背靠背站在一起，手里拿着树枝和石头，满脸惊恐。他们周围，有五个......东西在缓缓逼近。
那五个东西勉强有着人形，但扭曲得不自然。它们的四肢关节反向弯曲，像蜘蛛一样爬行移动。
皮肤是病态的灰白色，表面布满龟裂的纹路，从裂缝中渗出暗红色的黏液。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三个不规则的孔洞，大概是眼睛和嘴的位置。
最让人不适的是它们的动作，不连贯，抽搐般的移动，仿佛关节处没有润滑，每动一下都会发出“咔嗒”的轻响。但它们的速度并不慢，正从五个方向缓缓包围那对情侣。
“滚开！滚开啊！”年轻男人挥舞着手中的树枝，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女人试图用石头砸向最近的一个怪物，石头击中了怪物的肩膀，发出沉闷的“噗”声，像是打在湿泥上。怪物只是晃了晃，继续逼近，从面部孔洞里发出那种咯咯的声音。
曹孟淳没有犹豫，他压低身体，如猎豹般冲出，目标是最靠近情侣的一个怪物。在距离两米时，他猛然跃起，身体在空中旋转，右腿如鞭子般抽出，狠狠踢在怪物的侧脑位置。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怪物的头部以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边，整个身体被踢飞出去，撞在五米外的一棵树上，软软滑落，不再动弹。
为了不引起惊世骇俗，这一脚曹孟淳只用了一成力，足以让普通人的颅骨碎裂。但落地后他立即发现不对劲：那个被踢飞的怪物并没有死，它的四肢又开始抽搐，歪斜的脑袋正慢慢抬起，颈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没死？”曹孟淳心中一凛。
此时其他四个怪物注意到了他，其中两个放弃了对情侣的包围，转向朝曹孟淳爬来。它们的动作加速了，四肢在地面上飞快移动，速度快得惊人。
“到我身后来！”曹孟淳朝那对情侣喊道，同时摆出防御姿势。
年轻男女愣了一秒，随即连滚爬爬地跑到曹孟淳身后。女人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男人则语无伦次：“谢、谢谢......这些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显然不是人。”曹孟淳简短回答，眼睛紧盯着逼近的怪物，“你们退远点，找个掩护。”
话音刚落，两个怪物同时扑了上来。它们的攻击方式简单而直接，张开双臂，露出末端尖锐的骨刺，直刺曹孟淳的要害。
曹孟淳侧身躲开第一击，同时左手抓住第二只怪物的“手腕”，用力一拧。又是一声脆响，怪物的前臂被拧成了麻花状，但它的另一只手已经挥到，骨刺擦过曹孟淳的肋部，划破了外套。
“好快的再生速度......”曹孟淳注意到，被他拧断手臂的怪物，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有更多的黏液渗出，而断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接合。
这不是普通生物该有的恢复能力。
他不再保留，雷霆本源在体内悄然运转，一缕微弱的电弧在指尖跳动。在怪物再次扑来时，曹孟淳一掌拍在它的胸口。
一阵轻微的“滋啦”声，像是电流通过潮湿物体的声音。怪物的身体猛然僵住，胸口处出现了一个焦黑的掌印，掌印周围的皮肤迅速碳化、龟裂，裂纹如蛛网般蔓延至全身。
两秒钟后，怪物化作一堆灰烬，散落在地。
“有效！”曹孟淳精神一振。雷霆之力果然对深渊造物有克制作用。
另一个怪物见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不是从“嘴”里发出，而是全身共振产生的声音。这声音似乎是个信号，公园深处立即传来了回应——更多的嘶鸣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由远及近。
“它们在召唤同伴！”年轻男人惊恐道，“还有很多！”
曹孟淳也听到了，至少十几二十个，可能更多。他迅速评估局势：如果只是他自己，这种怪物来再多，他一个大下去直接清场。但是现在要保护两个普通人，还要尽量避免自己暴露，这就有些难度了。
“往出口跑！”他当机立断，“我来断后！”
“可、可是我们找不到路......”女人终于开口，声音颤抖。
曹孟淳环顾四周，红雾依然浓密，方向感完全丧失。但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些怪物移动时，红雾会微微扰动，形成细微的气流。也许......
他闭上眼睛，将感知提升到极限。雷霆本源在体内缓慢流转，赋予他超越常人的敏锐。在红雾的混沌中，他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流动”，不是气流，而是某种能量的走向。红雾并非均匀分布，而是有浓有淡，有源有流。
“这边！”曹孟淳指向左前方，“雾气比较稀薄，可能是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