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地抱起她，对身后的小弟们说：“清场。”
在台球厅后面的小房间里，林晚晴断断续续地讲述了经过。
当听到林路成打算把女儿“送”给老李时，苏沐一拳砸在墙上，指节瞬间渗出血迹。
“等着。”
他只说了两个字，转身就走。
那晚，苏沐带着几个人先是找到了老李。
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从那以后，老李见到林晚晴就绕道走，眼神里满是恐惧。
然后他们去了林晚晴家。
苏沐让林晚晴在楼下等着，自己带着人上去。
林晚晴在楼下忐忑不安地等着，楼上传来父亲的怒吼和东西摔碎的声音，然后是哀求声和哭声。
半小时后，苏沐下来了，衣服有些凌乱，指关节擦破了皮，但神情平静。
“解决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他以后不会再打你了。”
从那以后，林路成果然再也没敢动过女儿一根手指头，甚至看到苏沐时，都会不自觉地低下头。
林晚晴问过苏沐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沐只是摸摸她的头：“别问这些，你只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我们离开这里。”
回忆到这里，正在整理父亲遗物的林晚晴眼神暗了暗。
是的，苏沐保护了她，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但他也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一个体面的、富裕的、远离底层泥沼的未来。
她继续整理着，在铁盒最底层发现了一张老旧的三口之家照片。
那时的林路成还没有被生活压垮，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林晚晴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母亲的脸，想起她离家前夜的话：“晚晚，妈妈对不起你，但我真的受不了了……”
那时她不明白，现在却完全理解了。
她把照片撕成两半，将父亲母亲那部分都扔进垃圾堆。
就像她撕裂的过去与现在。
床头还放着一张照片，是高中时的她和苏沐，两人笑得没心没肺。
林晚晴拿起两人亲密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也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过去已经死了，就像她的父亲。
而她，必须要向前走。
苏沐是她不堪过往的一部分，而周明远这条线，则是通往新生活的钥匙。
她站起身，环顾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小屋，深吸一口气。
该彻底告别了。
这时，手机响起，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我是周明远，明天中午有空吗？想和你谈谈上学的事。”
林晚晴盯着短信，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
鱼儿上钩了。
林晚晴回复：“有空，谢谢周先生还惦记着我的事。”
很快又一条短信进来：不必可是，你想吃什么？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
林晚晴想了想，回复：“您决定就好，我什么都不挑。”
附上一个害羞的表情符号。
放下手机，她走到镜子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年轻，漂亮，足够让一个中年男人心动。
这是她的资本，也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不会立刻接受周明远的“好意”，欲拒还迎才是高明的手段。
先表示感激和不安，再半推半就地接受帮助，让男人觉得自己是在做善事，而非交易。
至于父亲的死。
是的，她恨周明远，恨他的疏忽导致了父亲的死亡。
可那又能怎样呢。
但比起复仇她更想要的是从这个泥潭中爬出去。
如果利用周明远的愧疚和兴趣能够实现这个目标，那么她不介意演一场戏。
“对不起，苏沐。”
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说，“可我不能再和你有憧憬未来了，我不想活得这么痛苦。”
窗外，雨还在下，冲刷着这个城市所有的污秽与悲伤。
明天，将会是全新的一天。
第二天中午，林晚晴准时出现在了与周明远约定的咖啡店。
她特意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淡蓝色连衣裙，裙摆处有些细微的毛边，这是她衣拒里最显清纯却也是最显贫寒。
她没有化妆，素净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愁和不安，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周明远已经等在靠窗的位置了。
见到林晚晴，他立即起身为她拉开椅子，动作绅士。
“谢谢周先生。”
林晚晴轻声说，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想喝点什么？”
周明远将菜单推到她面前，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纤细的手指和手腕上那道若隐若现的旧疤。
“不用了，白开水就好。”
林晚晴小声说，像是怕消费太贵。
周明远心里一软，直接对服务员说：“一杯拿铁，一杯卡布奇诺，再加一份提拉米苏。”
然后转向林晚晴，“女孩子都喜欢吃甜食，尝尝他们家的提拉米苏，很不错。”
林晚晴勉强笑了笑，眼神飘向窗外：“周先生，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跟您告别的。”
“告别？”周明远惊讶地挑眉。
“嗯。”
林晚晴点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说：“周先生，我打算离开这里，去南方打工，这个县城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了。”
“胡闹！”
周明远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你成绩那么好，怎么能放弃上学？”
林晚晴苦笑着摇头：“上大学对我来说太奢侈了，学费、宿舍费、生活费、我……我负担不起。”
“我不是说了吗？这些我可以帮你。”
周明远向前倾身，语气急切。
“为什么？”
林晚晴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直直看向周明远，“周先生，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非亲非故……”
周明远被问得一怔，随即掩饰性地喝了口咖啡：“你父亲是在我工地上出事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照顾你。”
“只是这样吗？”
林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因为对我真的只有责任和怜悯吗？周先生。”
周明远看着眼前这个脆弱又倔强的女孩，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确实不只是责任和怜悯。
而是……
从第一眼看到穿着孝服、楚楚可怜的她，某种久违的保护欲就被唤醒了。
但他不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