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了。
萧雨晴伸手按掉,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
白色的,什么都没有。
他应该起床了,应该穿上校服,背上书包,去学校。
但他动不了。
一想到教室,一想到那张空椅子,胸口就像被什么压住了,呼吸都困难。
他坐起来,机械地穿上校服——白衬衫,深色长裙。
穿到一半,停住了。
手抓着衣领,僵在那里。
*我为什么要去?*
*她不在了。*
他脱下校服,扔在床上,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粉色的连帽衫,套上,又穿上牛仔裤。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
拿起来看——
李鹏:“小晴,你还好吗?今天来学校吗?”
金霖然:“小晴,如果你需要休息,跟老师说一声就好。别担心。”
还有几条未读消息,都是关心他的。
他把手机塞进口袋,没回复。
走出房间,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团子还在窝里睡觉。老爸去上班了，妈妈去买菜去了
桌上有早餐,还温着,旁边压着一张纸条:“小晴,记得吃早饭。”
他看了一眼,没碰,直接出了门。
这还是萧雨晴第一次逃学旷课。
这在以前，身为乖孩子的萧雨晴是想都不敢想的。萧雨晴也觉得这样不对，朋友老师爸妈都会担心的，但是现在实在是控制不住。
......
街上人很多。
上班的,叫卖的,都在赶路。
没有上学的人，因为已经差不多十点了。
萧雨晴逆着人流走,手插在口袋里,头低着。
经过便利店——他和姬千鹤常去的那家,买零食,买饮料。
他加快脚步。
经过公园——他们坐过的长椅,姬千鹤说过“这里的树很好看”。
他绕开,走另一条路。
但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那家烧烤店,他吃得满嘴油,姬千鹤说着“真拿你这个傻兔子没办法。”说完总会帮他擦干净。
那个路口,她骑摩托车载他,风吹起她的头发。
那栋江边别墅是她的家,现在已经只剩一些家具了。
他的脚自己在走,只是漫无目的的走。
太阳升起来了,很刺眼,刺激着他眯着眼睛。
不知道走了多久,萧雨晴抬起头,看到一个大大的橙色招牌——
“橘峰广场”
他愣了一下。
这里他们经常来。
几个月前,他第一次在这里遇到圆咕隆咚。
脚步停住,然后又动了,径直往广场里走。
自动门打开,冷气扑面而来。
广场很大很亮,地板是白色的大理石,反射着灯光。
一楼是服装店,和一些化妆品店,人来人往。
他走到新建的扶梯前,踩上去往下走。
b1,负一楼。
大橘超市。
......
超市入口很宽,购物车整齐地排成一排。
里面很亮,货架一排排延伸进去,天花板上的灯管发出白色的光。
冷藏柜的压缩机嗡嗡作响,空气里有面包的香味,还有清洁剂的味道。
顾客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穿梭,拿东西,放进车里。
收银台那边传来“哔哔”的扫码声,还有收银员和顾客的对话。
萧雨晴站在入口,环顾四周。
然后他看到了——
在入口旁边,一个圆滚滚的白色机器人。
身体是球形的,大概到他头那么高,底部有轮子,在经过轮子走不了的路的时候也会收起轮子。顶上有个圆圆的脑袋,脑袋上是一块显示屏。
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简单的笑脸——两个点当眼睛,一条弧线当嘴巴。
圆咕隆咚。
机器人的屏幕突然变了——眼睛睁大,嘴巴变成“o”形。
“萧雨晴先生!”
声音是合成的,但听起来很温暖。
它滚过来,轮子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萧雨晴看着它。
他的眼睛是红的,肿的,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圆咕隆咚的屏幕变了——眉毛(画出来的)皱起来,嘴巴往下弯。
“你看起来很难过。”
萧雨晴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屏幕上的表情变得希望满满,“为什么番茄不能打败生菜?”
萧雨晴只是盯着它。
“因为生菜会!”屏幕上出现一个大笑的表情,还有“哈哈哈”三个字。
萧雨晴的嘴角动了一下。
“哈...哈...”
声音干巴巴的,像机器发出的。
然后眼泪又来了。
比刚才更凶,止都止不住,肩膀剧烈地抖。
旁边有顾客看过来,然后赶紧移开视线,推着车走开。
圆咕隆咚滚得更近了,屏幕上的表情变成惊慌。
“对不起...我的笑话不好...”
萧雨晴蹲下来,双手捂住脸,整个人缩成一团。
“我们去那边吧。”圆咕隆咚说,往超市深处滚去。
萧雨晴跟着它,穿过货架,来到一个角落,靠近仓库的地方,人很少。
有几个空箱子堆在那里。
他坐在一个箱子上,圆咕隆咚停在他面前。
“发生了什么?”机器人问,屏幕上是关切的表情。
萧雨晴深吸一口气,然后全说了。
姬千鹤突然退学。
电话打不通。
老师们什么都不说。
去旧教学楼找尸王,什么都没有。
然后她打来电话。
他说了那么多,倾诉了所有回忆。
她只说了一句话。
“请你忘了我。”
说完,萧雨晴又哭了,但这次声音很小,只是眼泪一直流。
圆咕隆咚的屏幕上出现一个思考的表情——眼睛看向右上方,一根手指(画出来的)点在下巴上。
过了一会儿,它说:
“我与姬千鹤小姐也算很熟了。”
屏幕上的表情变得认真。
“我想她可能有什么苦衷。”
“苦衷?!”萧雨晴的声音突然拔高,“真有什么可以和我说啊!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呢!?”
“也许...”圆咕隆咚的屏幕上出现一个温柔的表情,“也许正是因为无法解决,她才不想让你知道。”
萧雨晴用袖子擦眼睛,布料都湿透了。
“那我该怎么办...”
“既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圆咕隆咚说,屏幕上出现一个坚定的表情——眉毛上扬,眼睛发光,“那就找出答案。”
“什么?”
“用你最擅长的方式,萧雨晴先生。”
萧雨晴抬起头,看着那块屏幕。
“我最擅长的方式?”
“你很聪明。”圆咕隆咚说,“你善于观察,善于分析。你帮我解决过很多问题,找到了很多别人找不到的线索。而且我出的谜题你都能答得上来，还从来没有那个人类有如此智慧，当然除了父亲。”
“不要只是悲伤。”机器人继续说,“去调查。去寻找线索。去找到真相。姬千鹤小姐一定有她的理由,但那不代表你就要放弃。”
萧雨晴的手握成拳,放在膝盖上。
胸口那股压迫感还在,但...好像松动了一点点。
“而且,”圆咕隆咚的屏幕上出现一个微笑,“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朋友。我们会帮你。”
萧雨晴看着它,视线又模糊了,但这次不一样。
“叫我小晴就可以了,圆咕隆咚。”他的声音还是哑的,但比刚才稳了一些,“就像其他人那样称呼我。我们是朋友,对吧。”
屏幕上的笑脸变得更大了,眼睛弯成月牙,还出现了两个小心心。
“是的。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小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