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那中年男还在电话里不依不饶，刘一倒是不急不躁，一边听一边点头：“要钱是吧？……行……一人一万？……可以，不贵。你发位置吧，我带钱过来。”
电话挂断，梁爽的手机果然发来了一个地址。
刘一招呼我上车，直奔那儿去。我坐在后座，心里直打鼓：“刘哥，真就咱们仨去啊？”
刘一的司机全程一言不发，一看就是个狠角色。可再狠也架不住对方十几号人。我实在摸不透刘一的打算。
难道真准备当这冤大头？
刘一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坦白道：“其实今天没带人，本来想试试我这名号在外面管不管用，看能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结果人家根本没听过我……怪我，现在只能老实掏钱赎人了。”
我一时无语：“……”
虽然这事办得有点滑稽，但这恰恰是我跟刘一处得来的原因，他一点架子都没有，甚至偶尔会流露出这种接地气的屌丝一面，从不硬撑大哥派头。
车子一路往城郊结合部开。
周围的灯火渐渐稀疏，楼房也越来越矮，最终停在了一片看起来像是被城市遗忘的旧工业区边缘。
眼前是一个废弃的汽修厂大院，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虚掩着，院墙上的白灰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块。
院子里杂草丛生，在院子最里头有个仓库，里面隐隐透出亮光，是那种老式的红砖平房，
刘一从车后座拎出个包，取出三沓现金塞进外套口袋，带头往里走。
司机抢在刘一身前，一把推开门，只见梁爽他们被反绑着靠在墙边，那十几个人正围坐着吃卤菜喝啤酒。
见我们进来，中年男抹了把嘴：“钱带了？”
刘一点头：“带了。”
领头的壮汉打量他：“你是他们老大？”
刘一：“算是吧。”
壮汉嗤笑：“混得够惨啊，这么大个人，带一帮学生仔？是不是没人愿意跟你？”
刘一也不生气，反而笑着接话：“没办法，我不太会混。要不大哥你带带我？”
壮汉不屑地摆手：“免了，我这儿不收废物。赶紧交钱放人。”
刘一把三万块放在桌上。对方示意了一下，有人过去给梁爽他们松了绑，推了他们一把。三人垂头丧气地朝我们走来。
“等等，”中年男突然拦住，“这三万是赎人的钱。我的医药费还没算呢，再加一万。”
我火气一下上来了，刘一却示意我别出声，平静地说：“还差一万是吧？清凤，去车里拿。”
那名叫清凤的司机一言不发，转身出去。
我心里还盼着他是不是去叫人了，或者他妈的直接去车里拿把枪，反正老子也不是第一次见枪了，根本不带怕的。
那个年代，像刘一这种人，身边有几把枪太正常了。
然并卵，没过几分钟，司机清凤就拿着另一沓钱回来了。
中年男没想到刘一这么爽快，眼珠转了转，跟壮汉低声嘀咕，似乎还想再敲一笔。
刘一终于沉下脸：“哥们，差不多行了。你们威风也耍了，钱也没少拿。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那壮汉倒比中年男讲点规矩，可能也觉得差不多了，便说：“行，带人走吧。”
临走，中年男还不忘揶揄刘一：“那个……小刘是吧？以后管好你手下这帮小崽子，别再惹事。今天也就是遇上我，我脾气好，换个人你们可没这么容易脱身。”
刘一笑着点头：“哥你说得对。冒昧问一句，几位是混哪片的？”
壮汉脸色一凛：“怎么，还想来找场子？”
刘一赶紧摆手：“绝对没那意思！我就是想跟底下人交代清楚，免得他们以后不小心又冲撞了各位。”
这场景莫名熟悉，简直像极了当初在小卖部里，刘一在高玉龙面前装怂的模样。（第七章）
中年男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小刘你比你手下懂事多了。告诉你，我们是衢州帮，在城东混。”
刘一脸上忽然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哦……城东衢州帮啊。城东有位季翔季总，不知道各位认不认识？”
中年男语气顿时有点虚：“季哥啊……那是我兄弟。怎么，想攀关系？”
我一听就知道他在吹牛。季翔那种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跟这种混混称兄道弟。
刘一不动声色：“没有没有，就是听说季总黑白两道都吃得开，顺口一问。”
中年男说：“知道我兄弟混的好就行。别废话了，滚吧。”
刘一笑着带我们离开。我看这刘一是不是脑子秀逗了，花了四万块，还被羞辱一顿，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我问：“刘哥，何故发笑？”
刘一摸了摸下巴：“奶奶的，我本来还在郁闷，怎么提我名字对方都没反应，搞得像我混得多差似的。闹了半天是帮衢州人，都是外地狗，那就不奇怪了，不是我没名气，是他们没见识。”
我再次无语：“……”
梁爽和小王之前也见过刘一一面（20章），这会儿愧疚得不行：“刘哥，对不起，给你惹这么大麻烦……这钱我们一定想办法凑……”
刘一摆摆手：“没事，上车吧。钱不用你们操心，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我还是不解：“刘哥，你今天为什么不直接带人把他们端了？真叫不来人吗？就算你不出面，江帆姐肯定也能叫到人吧？”
江帆是前任私立中学老大，人脉广，我知道她肯定有办法。
刘一摇头：“叫是叫得到，但没必要。你朋友还在他们手里，就算咱们把对面干一顿，万一狗急跳墙给他们来一刀，值得吗？”
我们都沉默了。
他继续说道：“现在这样不挺好？人都平安出来了，我也摸清了他们的底。后面想算账，容易得很。那几万块，就当暂时存放在他们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