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很奇怪，鲍雨龙给我开了一张“高一老大”的空头支票，但本质上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峻阁和张敦海分别代表着十一班和十二班的势力，他们是我的朋友，会在我落难时保护我，但我该如何说服他们，让他们听从我的指挥，主动出击，去争夺这个高一老大的位置？
我最终还是先去找了张祺瑞。我把台球厅的经历，以及鲍雨龙的指示，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的这位智囊。
说完，我长长地吐了口气，感觉不是轻松，而是更大的压力压了下来。
“鲍雨龙让我把人拢起来，先把李国良他们打服…祺瑞，这第一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迈。海哥和峻阁，他们怎么可能…”
张祺瑞安静地听着，手指习惯性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等我说完，他推了推眼镜。
“任戟，”他开口道，“你把问题想复杂了。或者说，你还在用交朋友的心态去处理这件事。现在不是交朋友，是组团队，是资源配置。”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意思是，张敦海和峻阁，是两种完全不同属性的资源。你想让他们为你所用，就不能用同一种方法。你得像解数学题一样，找到每个人对应的公式。”
张祺瑞的语气像是在分析一道几何题，“鲍雨龙给你指明了方向，但具体路径，需要我们自己走。”
“首先，你一定要保持真诚，峻阁和海哥都很聪明，玩弄手段会被看穿，你得如实说明鲍雨龙的事情，并强调你依然保持独立决策权。”
我还是有些懵逼地看着张祺瑞。
“我说得更具体一点吧。”张祺瑞在白纸上写下了“张敦海”三个字，然后在旁边写了几个词：武力、威望、义气。
“海哥的核心优势是战斗力和个人威望。他的痛点，是讨厌混混那一套，但又极度看重兄弟义气，有很强的保护欲。所以，你不能跟他提‘为鲍雨龙做事’，甚至要少提‘当老大’。”
“那…我该怎么说？”
“你要把这件事，包装成一次‘自卫反击’的升级版。”张祺瑞的眼神锐利起来，
“你要去找他，单独谈。直接告诉他：‘海哥，我见了鲍雨龙。'，他的第一反应一定会是惊怒交加，这时你就要激发他的保护欲，你可以跟他说：'我没得选。孙放昨天是真想要我半条命。我一个人扛不住，我们几个人也扛不住高二天天来搞。我是为了借鲍雨龙的势，彻底解决咱们的麻烦。’”
我认真地听着。
“然后，你要对他说：‘鲍雨龙答应按住孙放，但高一内部的李国良、田安，得我们自己清理。这不光是给我自己出气，也是永绝后患。只有我们把高一彻底打服了，立下规矩，以后像沐恩、像咱们班其他同学，才能真的安生过日子，再也不用怕被抢、被欺负。我需要你的力量，不是为鲍雨龙，是为咱们自己，为以后能安生。’”
“最后，你要给予他充分的选择权，你要对他说 '这事风险很大，但我需要你。不是需要你给鲍雨龙干活，是需要你帮我，也是帮大家，一起把这个摊子撑起来。你要觉得不行，我现在就去回绝他，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大不了以后我天天跟你一起上下学。' ”
张祺瑞顿了顿，一边看着我，手上一边还在比划：“你这么说，就是把他的角色，从‘混混’提升为‘保护者’。把他打架的目的，从‘争夺地盘’偷换成‘维持秩序’和‘保护弱者’。这符合他的道德观和价值观。他同意的概率，有八成。”
我恍然大悟，心里暗暗佩服张祺瑞看人的精准。“那…峻阁呢？他和张敦海可不一样。”
“没错。所以方法完全不同。”张祺瑞在另一张纸上写下“峻阁”，旁边标注：人脉、现实、利益导向。
“峻阁只对詹修平讲义气，他跟刘子恒关系也可以，这俩人走了之后，我们目前都还没有人能真正走进他心里。
他本质上是生意人思维。跟他谈感情、谈义气，效果有限。要跟他谈利益，谈资源，谈未来。”张祺瑞的语气变得冷峻，“你找他，可以更直接一点。就说：‘峻阁，我跟鲍雨龙搭上线了。他支持我整合高一。’”
“然后呢？”
“然后，他和张敦海的反应一定是不一样的，海哥大概率会生气，而峻阁很可能会兴奋。
你要给他画饼。告诉他：‘以后没高玉龙詹修平了，高一就是我们几个话事，没人再能指手画脚。而且，搭上鲍雨龙这条线，不只是学校里方便，将来在社会上，说不定也是一条路。’”张祺瑞微微眯起眼，“你要强调‘我们’，给他一种平等合伙的感觉，而不是给你当小弟。”
“最后，点明关键：‘李国良、鸽子那些人不清掉，大家都没好日子过。这事成了，面子、里子都有。你峻阁的名声，在城西中学就算立住了。’”
我深吸一口气：“这样…他真的会信？”
“他不一定会全信，但他会动心。”张祺瑞冷静地分析，“对他而言，这是风险最低、潜在收益最高的选择。他不需要付出太多核心的东西，只需要在关键时刻站队，就能分享胜利果实，扩大他的影响力。他是聪明人，知道怎么选。”
房间里沉默下来。我看着纸上那两个名字，以及旁边冰冷的注释，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你妈的，张敦海和峻阁，是我来到这个学校最先认识、一起打过架、喝过酒的朋友，此刻在张祺瑞的分析下，却变成了两个需要被攻克的的目标。
张祺瑞似乎看穿了我的不适，补充道：“任戟，别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把他们最大的价值发挥出来，放在最适合的位置，事情才能做成。这对他们自己也有好处。这不是利用，是…双赢的合作。”
“另外，你必须先分开找他们谈，等谈妥了之后，再把他们都约出来，大家坐在一起再谈一次。”
我点了点头，把那些杂乱的情绪压下去。“我明白了。我先去找海哥，再找峻阁。”
“嗯。”张祺瑞收起笔，最后说了一句，“记住，跟他们谈的时候，底气足一点。你现在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你背后站着鲍雨龙。这是我们的劣势，也是我们目前最大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