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璃背着林野走在回廊上，石板路凹凸不平，每一步都透着吃力。林野趴在她背上，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肩膀的颤抖，还有额头上渗出来的细汗——即使她刻意放轻了呼吸，那略显急促的气息还是泄露了疲惫。
“算了，”林野拍了拍她的胳膊，声音带着歉意，“你背着太累了，我们还是回那个房间吧。”他指的是之前在2号院的空房，虽然刚经历过凶险，但至少暂时还算安全，而且离绣楼近，方便后续行动。
苏九璃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月光透过灯笼的红光落在她脸上，能看到一丝倔强：“没事，我还能撑……”
“听话。”林野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我们现在需要保存体力，不是逞强的时候。回房间歇着，明天再做打算。”
苏九璃拗不过他，只能调转方向，一步一步把他背回2号院的空房。推开门时，里面的血腥味已经淡了些，只剩下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墙角的井影还在，像个沉默的黑洞。她把林野轻轻放在靠墙的长凳上，自己则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揉着发酸的肩膀，额头上的汗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两人谁都没睡意，房间里的油灯忽明忽暗，映得彼此的脸忽明忽暗。沉默了许久，林野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恍然：“其实……我们第一天就见过新娘子和新郎了。”
苏九璃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他：“第一天？我们第一天不是在4号院待着，只见过张老爷和老仆吗？”
“不，见过的。”林野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断臂处的包扎布，“你还记得我们刚进张府时，路过绣楼门口看到的那对石狮子吗？左边那只的爪子下，压着块红绸布，布角绣着朵并蒂莲——那是新娘子的标记。”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右边那只石狮子的脖子上，挂着个生锈的军徽，上面刻着个‘秋’字。当时我只当是装饰，现在想来，那分明就是李砚秋的军徽，是新郎的象征。”
苏九璃仔细回想，还真有这么回事。当时她只觉得那对石狮子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尤其是眼睛，像是能跟着人转，却没注意到那些细节。“这么说，他们其实一直在‘看着’我们？从我们进府的那一刻起？”
“很有可能。”林野点头，“是我们太愚蠢，被表面的平静骗了。血门的线索从来都藏在最显眼的地方，只是我们当时没往深处想。”他自嘲地笑了笑，“总以为诡物会张牙舞爪地出现，却忘了最危险的东西，往往藏得最隐蔽。”
“那5号院的人呢？”苏九璃追问，“他们第一天也在，是不是也注意到了这些？”
“不好说。”林野皱眉，“他们比我们沉得住气，说不定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在装糊涂，等着我们替他们试探深浅。”他叹了口气，“这次是我们大意了，以后得更小心。”
两人又聊了些关于铜通关上的细节，比如刻痕里提到的“三月初三”，正好是他们进来的日子；比如“红烛七盏”，对应着张府里亮着的七盏红灯笼。越聊越觉得心惊，原来这血门的规则早已铺陈开来，只是他们像局外人似的，一步步踩进了预设的陷阱。
不知聊了多久，油灯渐渐暗了下去，窗外的天色泛起一丝鱼肚白。
第二天，清明刚过，空气中还带着股雨后的湿冷。林野是被干渴弄醒的，嘴唇干裂起皮，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似的，咽口唾沫都觉得疼——这是失血过多的典型征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又跌回了长凳上。
“醒了？”苏九璃连忙走过来，扶着他的后背，递过一个装着水的竹筒，“慢点喝，别呛着。”
林野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感觉干裂的嘴唇舒服了些，才哑着嗓子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巳时了。”苏九璃帮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我刚才去4号院看过，阿吉和孟瑶都没事，我让他们在那边等着，我们过去汇合。”
林野点点头。苏九璃背起他，再次踏上回廊。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张府的阴冷，那些红灯笼在阳光下看着更艳了，像一颗颗凝固的血珠。
回到4号院时，阿吉和孟瑶正焦急地在院子里打转，看到他们回来，连忙迎了上来。当看到林野空荡荡的右臂时，阿吉的眼睛瞬间红了：“哥！你这是咋了？谁把你伤成这样？”
孟瑶也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从包里翻出伤药：“快坐下，我再给你重新包扎一下，别感染了。”
林野被扶到墙边坐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稍微舒服了些。“没事，小伤。”他笑着摆摆手，“断臂求生，保命要紧。”
“啥小伤啊！这都少了条胳膊了！”阿吉急得直跺脚，“是不是5号院那帮孙子干的？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
“别冲动。”林野拉住他，“不是他们，是只女鬼，已经解决了。”他看向两人，“你们昨天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阿吉这才压下火气，挠了挠头：“我们倒是没遇到啥大事。后半夜的时候来过几只小鬼，穿着破烂的衣服，在院门口晃悠了一圈，看了看就走了，没敢进来。”他撇撇嘴，“估计是看我们俩不好惹，嘿嘿。”
孟瑶补充道：“那些小鬼气息很弱，不像有攻击性的样子，可能就是血门里的‘背景板’，吓唬人的。”
林野点点头，这倒在他意料之中。“看来这次任务里，小鬼倒是没什么威胁，真正危险的是新娘子、被操控的张老爷，还有5号院的人。”他的脸色严肃起来，“我们必须在今天找到生路，否则拖不到第五天，很可能就死在这里了。”
“那我们今天干啥？”阿吉问道，“去找银簪和诗集？”
“嗯。”林野点头，“但在此之前，得去其他院子看看，还有几个活人能合作的。”他看向苏九璃，“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这次任务没几天了，单打独斗太难，能合作尽量合作。”
苏九璃表示同意：“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1号院的门开着，里面静悄悄的，不知道还有没人活着。3号院和5号院也得去看看，至少摸清他们的底细。”
林野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事不宜迟，现在就去。阿吉，你扶着我，九璃，你拿着墨斗线殿后，小心点。”
阳光越来越亮，却照不透张府深处的黑暗。绣楼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唢呐声，凄凄切切的，像是在催促着什么。他们都知道，这一天，将是决定生死的关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