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又吹了起来，旗帜在高台上飘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那面紫色的战旗突然绷直，边缘拍打着空气，发出响声。天色很暗，乌云压得很低，天上有一道裂口，透出血一样的红光，照得整个营地都泛着红色，像地上沾满了血。
云绮月站在原地，手还放在胸口。她胸前的玉佩越来越烫，好像要烧进皮肤里，热流顺着身体蔓延，和她体内的灵力产生了反应。这块玉佩从小戴到大，一直很安静，从来没有这样过——它不是在警告她，而是在回应什么。
她睁开眼睛。
眼神清冷，看向两百步外的敌人。那些穿黑甲的人已经重新排好队，脚步一致，踩在地上像打鼓一样整齐，但这种整齐让人觉得不对劲。他们的铠甲不是金属做的，像是由黑色的雾气凝成的，随着走动微微波动，像披着一层会动的影子。更奇怪的是他们胸前的三角符印，正在慢慢转动，像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叶凌轩握紧剑柄，手指发白。他站在队伍最前面，身后是三十六名紫霄剑卫，排成一个箭头形状，剑气连成一片，挡住前方三十丈。刚才那一波攻击杀了近百敌人，但没能阻止他们前进。这些人根本不怕死，好像用尸体也能铺出一条路。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柳萱儿坐在符阵区边上，双手撑地，指尖还有微弱的光。她刚用了返照符稳住心脉，不然早就倒下了。“万象虚引”耗掉了她八成的灵力，如果不是云绮月及时接应，她已经昏迷了。她抬头看着战场，呼吸平稳，脑子清楚，但额头还在冒汗，嘴唇也没有血色。
她咬了一下舌尖，靠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准备。”云绮月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就像贴着耳边说话一样。她站在高台上看起来很瘦弱，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像一根钉进地里的柱子。
她抬起右手，掌心向前。体内灵力快速流动，经脉传来刺痛，像有无数细针在血管里穿行。她没停下。光明之力在她掌心聚集，越来越亮，最后化作一道白色光柱喷射出去。
光柱划破空气，发出雷声般的巨响，直接打中敌军前排。几十个黑甲人瞬间炸开，身体变黑、龟裂，然后化为黑灰被风吹散。地上留下一道焦黑痕迹，深半尺，周围的石头都被融化了。
敌人的队伍被打乱了。
叶凌轩立刻冲出去。他拔剑跃起，速度快得看不清，五十步眨眼就到，直接杀进敌阵中央。剑光一闪，砍向一个黑甲人胸口的三角符印。符号一裂，黑气喷出，那人惨叫一声，当场碎裂，残肢飞溅。
他不停手，连续出剑，每一剑都命中要害。三个、五个、七个敌人接连倒下，中间出现缺口。他转身横扫，剑气如虹，把两个想围攻他的黑甲人拦腰斩断。黑气冒出，却被他袖子里飞出的一张金符封住，没有扩散。
柳萱儿双手结印，调动风的力量。她把剩下的灵力注入空气，制造出许多幻影。这些影子在战场上跑动，有的像云绮月拿着法杖施法，有的像叶凌轩飞奔杀敌，真假难分。还有一些幻影看起来像千军万马，脚步轰鸣，喊杀声震天。
敌人果然上当了。一部分黑甲人转向幻影进攻，矛刺空，刀落虚，甚至因为动作太同步撞到了一起，队伍再次混乱。有些人胸前的符印发光，似乎在接收命令，但信息混乱，导致行动出错。
“弓弩手！”云绮月跳回高台边缘，抬手指向前方，“三轮速射，打中间！”
命令一下，前线弓弩手立刻拉弓。三百张破灵弓齐发，箭尾缠着符纸，闪着金光，像流星一样落下。第一轮箭雨覆盖敌军核心区域。几支箭射中带三角符印的敌人，符文炸裂，黑气四散，引发连锁反应，十几人同时化为灰烬。
第二轮紧跟着射出，又倒下一大片。第三轮箭雨落下时，敌人终于开始后退，脚步不齐，队形松散。营地这边士气大涨。
剑修们大声呐喊，声音响彻天空。丹堂弟子加快发药，控阵组也重新稳住阵脚，把灵力输进主阵。原本动摇的防线恢复稳定，阵眼处的灵纹再次亮起蓝色光芒。
云绮月站在高台上，呼吸有些急促。刚才连续用法术，消耗很大。她左手按着肋骨位置，那里一阵钝痛，像是被重物砸过。她知道这是灵力透支造成的内伤，如果再强行催动玉佩，可能会伤到根本。
但她没表现出来，只是盯着战场，目光坚定。
叶凌轩退回前锋线外侧，收剑入鞘。他扫视剩下的敌人，发现还有一部分黑甲人队形完整，正在缓缓后撤，并没有溃败。他们退得很有序，像是在执行计划，而不是逃跑。
他皱眉，低声对旁边的副队长说：“他们不是逃，是在重组。”
柳萱儿闭眼感应了一会儿，睁眼时脸色变了。她看到远处残留的幻影正在扭曲，原本用来迷惑敌人的假象，竟有几道被黑气缠住，慢慢转向自己这边。那些黑气像丝线一样，能顺着灵力轨迹反向追踪源头。
她马上掐诀切断联系，但已经有两道幻影消失不见。
“不对。”她站起来快步走向高台，“他们能吸收幻术，找到我们。”
云绮月点头，神情冷静。“我知道。”
她转身面对大军，声音清晰：“所有人戒备，不准追击。弓弩手守住阵线，控阵组封锁外围灵气，防止敌人渗透。”
命令迅速传下去。各派弟子立刻调整位置，加强防守。刚才因为胜利而高涨的情绪被压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警惕。有人检查武器，有人加固符阵节点，连最年轻的外门弟子也都屏住呼吸，不敢松懈。
天上的红痕还在，像一道没愈合的伤口。红光照在战场上还没清理的尸体上。那些黑灰堆里偶尔有轻微抖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爬。一个丹堂弟子靠近查看，刚蹲下，灰堆突然膨胀，一道黑丝闪电般射出，擦过他肩膀。他惊叫一声往后跳，发现衣服已经被腐蚀出一个洞。
没人敢再靠近。
叶凌轩走到高台下，抬头看她。“下一波会更难。”
“嗯。”她应了一声，手指轻轻摸了摸剑柄——那是她母亲留下的剑，没有锋刃，但藏着古老禁制。
柳萱儿站在两人之间，看了看他们，忽然笑了。“可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挺过难关了。”
云绮月低头看她，也轻轻笑了笑。笑容很淡，却让人安心。
就在这时，地面微微震动。
不是前面，是营地西边。那里是放粮草的地方，有两个符阵弟子守着。其中一个突然喊了一声，接着通讯玉符亮起，传出断断续续的话：“西……边……有动静……符纹……断了……”
声音突然中断，玉符灭了。
云绮月脸色一沉。“传令，西营封锁，不准任何人进出。”
叶凌轩已经拔剑，准备带人过去，却被她叫住。
“别去。”她说。
她盯着西边，眼神变得锐利。那边太安静了。只有一声呼喊，之后就没声音了。如果是袭击，不该这么安静；如果是失误，玉符不会自动熄灭——是有人切断了灵讯。
柳萱儿也察觉不对，小声说：“像是声音被吞掉了。”
云绮月抬起手，掌心凝聚灵力。这一次她没有释放，而是让光团浮在空中，照亮西营方向。光线照过去，地面平整，帐篷完好，看不出问题。
但就在光亮起来的瞬间，她看到粮车旁边挂着一根绳子——昨天设的警戒线，本该连着两根木桩，现在只剩一头拴着，另一头空荡荡地晃着。绳子切口很平，像是被极快的利器割断，可周围一点打斗痕迹都没有。
她立刻下令：“所有人离开地面，跳到高处！”
话音刚落，西边地面猛地塌陷。泥土翻起，尘土飞扬，一个大黑洞张开，像地下长了一张嘴。三个来不及反应的弟子被吸进去，连叫声都没发出。
黑洞迅速合上，地面恢复原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全场寂静。
云绮月站在高台最前面，手中光团还没熄。她看着那片地面，手指收紧。那不是陷阱，也不是阵法——是某种活的东西，在地下移动，吃掉碰到的一切生命。
叶凌轩跳上高台，站到她身边，剑尖微微下垂，指向那块地。
柳萱儿后退一步，双手结印，指尖泛起灵光，悄悄布下“天目窥虚”符阵。她闭眼感应，片刻后睁眼，声音低沉：“它……在动。不是一个，是一群，像蛇一样，在地下穿行。”
云绮月深吸一口气，把玉佩贴回心口。这一次她主动引导灵力和玉佩共鸣。温热变成灼烫，接着化作暖流流遍全身。她终于明白了，玉佩之所以躁动，是因为它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
不是敌人。
是封印。
这片土地下面，埋着古老的封印阵，而现在，它正在破裂。
她抬头看向天上的血痕，轻声说：“他们不是来攻营的。”
“他们是来唤醒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