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月光清冷如水，洒在五具瘫软如烂泥的身体上。
林羽站在院子中央，看着这几个刚刚还凶神恶煞，此刻却连动弹一根手指都做不到的黑楼杀手，第一次觉得有些棘手。
她问完了所有想知道的问题。
现在，该如何处理他们？
杀了？
林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刚换上不久的，干净的青色道袍，又看了看院子里那片铺着青石板的，平整的地面。
挖坑太累，处理尸体太脏，还会沾上不必要的因果。
对于一个正在享受带薪长假的仙官来说，这活儿的性价比，实在是太低了。
不符合她一贯的咸鱼人设。
那放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给掐灭了。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她虽然不怕麻烦，但也不喜欢主动给自己找麻烦。
这几个人今天见识了自己这般神鬼莫测的手段，放他们回去，无异于在江湖上扔下了一颗炸雷。
黑楼会不会再派人来？
那些对《长生诀》觊觎已久的阴谋家们，会不会顺藤摸瓜找到自己？
到时候，自己这间清净的往生堂，怕是就要变成全武林最大的八卦中心了。
那还怎么安安稳稳地看话本，混吃等死？
不行。
绝对不行。
林羽站在原地，那张伪装成普通模样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认真的思索。
片刻之后。
她那双总是懒洋洋的眼眸，忽然一亮。
一个既省事，又干净，还一劳永逸的绝妙主意，浮上了心头。
林羽不再犹豫。
她缓步走到那几个依旧在昏迷中的黑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那姿态，宛如神明在俯瞰几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她再次伸出了那根白皙修长的手指。
这一次，指尖之上，没有了搜魂时的霸道与凌厉，而是凝聚起了一团柔和的，几乎看不见的莹莹清光。
那清光之中，蕴含着足以扭转因果，篡改现实的，属于仙人的法则之力。
“抹。”
林羽朱唇轻启，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她将手指，依次点在了那五名黑衣人的眉心。
指尖与皮肤接触的瞬间，那团柔和的清光，便如同水银泻地一般，悄无声息地，渗入了他们的识海深处。
一场无声无息的，针对记忆的“手术”，开始了。
在他们那片混沌的，充满了血腥与杀戮的记忆海洋里。
关于往生堂的一切，关于那个懒洋洋的青衣坤道的一切，关于那无法抵抗的定身仙术，关于那匪夷所思的袖里乾坤……
所有不该存在的，超出了这个凡尘世界认知范畴的记忆碎片，都在那股柔和的清光之下，被精准地，一点一点地抹除抚平。
就好像用一块橡皮，擦去纸上的错字。
不留半点痕迹。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被林羽精心编织好的，全新的“真实”记忆。
在那段新的记忆里，他们一路追杀莫雪，最终在这条偏僻的乡间小路上，将他截住。
就在他们即将得手之际，一个戴着白色面纱，身穿一袭青色奇怪道袍的神秘女子，从天而降。
那女子的剑法，快得不可思议，冷得如同九幽寒冰。
他们甚至没能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便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剑气，尽数震晕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们只看到，那个青衣女子，带走了重伤昏迷的莫雪。
完美。
林羽满意地收回了手指。
这样一来，不仅自己的存在被完美隐去，还顺手给这个武侠世界，增添了一桩“青衣女侠雪夜救少年”的江湖传说。
这波操作，简直可以打满分。
不过，光是修改记忆，还不够。
林羽看着这几个昏迷不醒的杀手，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们虽然忘了自己，可没忘莫雪，也没忘《长生诀》。
等他们醒来，回到黑楼，必然会把“青衣女侠”的情报上报。
到时候，黑楼还是会继续追查莫雪的下落。
这出大戏，岂不是又要平添许多波折？
不行。
得再加一道保险。
林羽的视线，落在了这几人那高高鼓起的太阳穴，和那因为常年练功而显得格外粗壮的四肢上。
她再次抬起了手。
这一次，她的掌心之中，没有清光，也没有神念。
只有几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却蕴含着恐怖能量的，纯粹的仙元。
她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那五名依旧昏迷不醒的杀手，隔空轻轻一拂。
那几缕仙元，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没入了五人的体内。
仙元顺着他们的经脉，飞速游走。
起初，它温和得如同潺潺的溪流，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可就在抵达丹田气海的瞬间，那温和的溪流，骤然化作了足以摧毁一切的，滔天巨浪！
“啵……啵啵……”
一阵阵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般的声响，从五人的丹田深处，接连不断地响起。
他们那经过千锤百炼，坚韧无比的经脉，在那股完全不讲道理的，高维能量的冲刷之下，寸寸断裂。
他们那汇聚了毕生功力的丹田气海，更是如同被烈日暴晒了三年的河床，瞬间干涸，龟裂，最后，彻底崩塌成了一片虚无的废墟。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没有鲜血，没有惨叫。
只有五个曾经在江湖上凶名赫赫的高手，在睡梦之中，被彻彻底底地，打回了原形。
从今往后，他们只是五个身体比寻常人还要虚弱几分的，普通人。
再也无法拿起刀剑，再也无法催动半分内力。
江湖，与他们再无关系。
做完这一切，林羽满意地拍了拍手。
这下，才算是真正的一劳永逸。
她再次一甩自己那身宽大的青色道袍，对着地上那五摊烂泥。
“收。”
熟悉的吸力传来。
那五个已经彻底沦为废人的前杀手，连同他们那些无用的兵刃，再一次被她轻轻松松地，装进了袖子里。
后院之中，重归寂静。
林羽没有片刻停留。
她的身形在月光下微微一晃，便化作一道谁也无法察觉的清风，悄无声息地，飘出了往生堂，飘出了甜水巷，瞬息之间，便已来到了江宁城的上空。
夜风呼啸，万家灯火在脚下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城外那片熟悉的乡野，疾驰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那条见证了这一切开端的乡间小路，便已近在眼前。
林羽从半空中落下，身形重新凝聚。
她走到那片半人高的草丛旁，将袖子里的五个废人，原封不动地，一股脑倒了出来。
她甚至还很“贴心”地，将他们摆成了一个互相交叠，看起来十分狼狈的姿势。
嗯，这样才更像是经历了一场惨败。
林羽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收工。
她再次化作清风，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悠然自得地，返回了江宁城内的往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