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地面湿滑。我跟着江逾白走出公司大门,风一吹,肚子又抽了一下。比刚才更尖锐,像有东西在往里扯。
我停下脚步,手按住腹部。
“怎么了?”他立刻站到我旁边,伞往我这边压低。
“没事。”我说,“就是有点不舒服。”
他盯着我看,没动。三秒后,他把伞柄塞进我手里,“你拿着。”
我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蹲下去,伸手把我打横抱起来。
“你干什么!”我下意识抓住他肩膀。
“走不动就别硬撑。”他说。
我挣扎了一下,但他抱得很稳。雨水打在他背上,外套很快湿了一片。他的手臂用力,脚步没乱。
“放我下来,我能走。”
“不能。”他声音很平,但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咬住嘴唇,没再说话。肚子一阵阵发紧,确实使不上力。他抱着我穿过停车场,走向路边。一辆出租车刚好空车经过,他抬手拦下。
后排座垫是干的。他小心把我放进去,自己坐进来,顺手关上车门。然后他把伞收了,夹在两腿之间,一手扶着我的背。
“去医院。”他对司机说。
“哪家?”
“最近的三甲。”
司机点头,发动车子。车内灯亮着,照着他侧脸。他低头看我,眉头一直没松开。
“疼多久了?”他问。
“就刚才。”我说,“可能站太久。”
“从什么时候开始疼?”
“……走路的时候。”
“第一次?”
我想了想,“之前也有,不明显。”
他眼神变了。手指轻轻碰了下我的手腕,像是在确认什么。
“有没有流血?”他声音低了些。
我摇头,“没有。”
“恶心吗?头晕?”
“有点头。”
他立刻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电话接通,他只说一句:“妇产科急诊,现在过去,林溪腹痛,孕三个月,无出血,有头晕症状,请准备接诊。”
挂了电话,他又对司机说:“麻烦快一点。”
司机应了一声,加快了速度。
路上颠了一下,我身子晃了晃。他立刻伸手挡在我和车门之间,手臂贴着我肩膀。他的掌心有点热,隔着衣服传来温度。
“别睡。”他低声说,“到了要检查。”
我点点头,靠在座椅上。车子转弯,灯光从窗外扫过,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一直看着我,眼睛没离开过。
到了医院,他先下车,绕过来拉开后门。他伸出手,“抓紧。”
我搭着他手下车,脚刚落地,腿就软了一下。他马上搂住我腰,扶着我往急诊走。
大厅亮着灯,人不少。他直接去挂号台,报了我的名字和身份证号。拿到号之后,他带我走到候诊区,让我坐在轮椅上。
“你坐着。”他说。
我抓住轮椅扶手,“你去忙你的。”
“我没有别的事。”他站在我面前,“等医生叫号。”
我抬头看他。他头发湿了,水珠顺着发尾往下滴。衬衫领口也湿了,贴在脖子上。他好像没感觉,只是低头翻手机,看刚才联系的医生有没有回复。
“你去换衣服。”我说。
“等你安顿好。”
“我不用你一直守着。”
他看了我一眼,“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我没说话。
护士叫到我的号,他推着轮椅进诊室。医生问了一圈,听我说完情况,安排做b超。他跟进去,在外面等着。
做完出来,医生看图像,表情严肃了些。“子宫有收缩迹象,胎心目前稳定,但需要住院观察。先兆流产风险不能忽视。”
“必须住?”我问。
“你工作强度大,休息不足,加上低温和疲劳,身体已经发出警告。今天不能再回家。”
我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她住。”江逾白开口,“床位安排好了马上办。”
医生看向他,“你是家属?”
“是。”
“签字吧。”
他接过笔,在同意书上写下名字。字迹很稳。
接着他带我去缴费,拿药单,跑了一趟又一趟。我坐在轮椅上,看着他来来回回。有时候他会停下来问我,“冷不冷?”“要不要喝水?”每次我都摇头。
后来他找来护士,帮忙把我送到病房。房间是双人间,另一张床空着。他让我躺下,护士帮我换了病号服。他站在门口,背过身等。
换完后,他走进来,把我的包放在床头柜上。保温袋也被他拿来了,里面空了,他还是整整齐齐折好放在一边。
“你家阿姨半小时内到。”他说,“带衣服和洗漱用品。”
“不用麻烦别人。”
“这不是麻烦。”他拉过椅子,坐下,“你闭眼休息会儿。”
我看着他,“你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
“我不走。”
“你可以回家睡几个小时。”
“我不累。”他看着我,“你要是睡得着,我就在这儿看着。”
我闭上眼睛。耳边能听见走廊的脚步声,远处有人说话。病房灯关了一半,剩下床头那盏还亮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他还在,低头看手机。屏幕光映在他脸上,眼睛有点红。
“几点了?”我问。
“十一点二十。”
“你一直没动?”
“动了。去给你打了热水,毛巾在床头。”他指了指,“擦个脸会舒服点。”
我撑起身子,他立刻扶我坐起来。动作很轻,没用力。
“对不起。”我说。
他手停了一下。
“让你这么忙。”我声音很小,“本来可以自己来的。”
他放下手,转过来看我,“你觉得我是因为麻烦才在这儿?”
我摇头。
“那你为什么说对不起?”他声音沉了些,“你生病了,不是犯错。”
我没答。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好好休息,其他的交给我。”
我看着他,喉咙有点堵。
他拇指轻轻擦过我手背,“睡吧。我在。”
我慢慢躺回去,闭上眼睛。这次睡得不踏实,梦里还在改方案,数据表一页页翻,总有地方不对。我想保存,系统提示失败。
醒过来时,天还没亮。窗帘拉着,屋里很暗。他靠在椅子上,头低着,睡着了。外套搭在腿上,手还抓着手机。
我动了动手,想拿水杯。
他立刻睁眼,“要什么?”
“水。”
他起身倒水,试了温度才递给我。我喝了一口,暖了一下。
“你去睡一会儿。”我说,“这里有护士。”
“不用。”他把杯子放好,“你再睡会,天亮了会有医生查房。”
我躺回去,没再说话。外面雨停了,窗户上还有水痕。病房安静,只有仪器滴滴的声音。
早上七点,医生来查房。听了胎心,看了记录,说情况暂时稳定,但不能出院。
“至少观察三天。”医生说,“这期间绝对卧床,情绪不能波动,饮食按时。”
“她会配合。”江逾白说。
医生走后,我看着天花板,“我不想住这么久。”
“你想回家?”他问。
“我不想拖着你。”
“这不是拖。”他坐下来,“你明白吗?”
我转头看他。
“如果你出事,我不会原谅自己。”他说,“所以别再说这种话。”
我闭上眼,没再反驳。
九点,阿姨送来新的衣物和保温饭盒。江逾白接过,道了谢。他打开饭盒,里面是粥和小菜。
“吃点。”他说。
我摇头,“不饿。”
“你昨晚就没好好吃东西。”
“我现在吃不下。”
他没逼我,把饭盒盖上,放在一边。然后他拿出手机,开始处理工作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偶尔回几句。
我看着他,“你不用在这儿办公。”
“我在这儿就行。”
“你可以去会议室。”
“我不走。”他抬头看我,“你要是睡,我就在这儿。你要是醒,我也在这儿。”
我没再说话。
中午,护士来测血压。数值偏低。她建议输液补充营养。
“需要打针?”我问。
“一小瓶,很快。”护士说,“帮你调整状态。”
江逾白看了我一眼,“打吧。”
我伸出手。针扎进去的时候,他盯着看。等药水开始滴,他才松了口气。
“疼吗?”他问。
“不疼。”
他点头,坐回椅子。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他肩上。他没动,任光线慢慢移过衣服。
下午三点,我又睡了一觉。醒来时,他不在。
我撑起身子,环顾四周。床头柜上多了张纸条:去拿检查报告,马上回来。
我放下心,靠回去。
五分钟后,门开了。他走进来,手里拿着几张纸。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我问。
他走近,把报告放在我眼前,“胎心有轻微波动。医生说今晚必须留院监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