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阙勒马立于宥阳县城的街口，长枪上的血珠正顺着冰冷的枪尖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有一说一，两年前，千阙在扬州城外，把王大锤那一伙土匪一锅端救出来柳如烟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些小说里面所说的，第一次杀人就会恶心呕吐，心里会感到害怕之类的表现。
那时候杀掉第一个土匪的时候，千阙可以说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也没有时间感叹什么，只是很快便举起长枪刺穿了一旁扑上来的另外一个土匪。
不过，也可能是千阙本就没把那些土匪当成人来杀，那群土匪不事生产，缺钱了就下山去抢劫，抢来了钱就去城里面逍遥，
扬州城外都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被这伙土匪给灭了门，千阙当时杀他们，就像在田间斩杀啃食禾苗的野猪，唯有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将军，前面有叛军！”
身后骑兵的喝声将千阙的思绪拽回当下。
他抬眼望去，十几个叛军正缩在街角的酒肆里放冷箭，箭矢擦着禁军的甲胄飞过，发出刺耳的锐响。
千阙靴底叩击马腹，枣红色的战马会意，随即载着他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长枪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银龙，枪尖划破空气带起呼啸，先是挑飞了最前面那名叛军的刀，
紧接着顺势一送，整杆枪从对方的心口穿入，又从后背透出半尺多长，枪缨上的红绒被染得愈发浓重。
那叛军眼中的凶光瞬间凝固，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挂在枪上。
千阙手腕轻抖，枪尖猛地向上一挑，尸体便被甩飞出去，重重砸在酒肆的门板上，惊得里面剩下的叛军魂飞魄散。
他们哪见过这般悍勇的武将，手中的刀枪顿时有些握不住，趁着这片刻的慌乱，千阙身后的禁军已然冲杀上来，
刀刃劈砍甲胄的脆响、叛军的哀嚎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街角的叛军便再无活口。
千阙驱马穿过横七竖八的尸体，继续向县城深处挺进，十几骑禁军紧随其后，马蹄踏过血水，溅起的飞沫在晨光里闪着诡异的光。
宥阳县城的一条宽阔的主街道上，路中央斜斜停着一顶大红花轿，轿帘被刀划开了几道口子，露出里面猩红的衬布。
花轿周围早已血流成河，三四十具尸体层层叠叠地堆着，有穿着仆役服饰的，也有叛军的尸首，看那死状，显然经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而在花轿门前，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背靠着轿门，双手紧握着一把钢刀。
他身上的锦袍被砍得破烂不堪，几道伤口正往外淌着血，染红了半边衣襟，可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在狂风中不肯弯折的青松。
少年对面，站着两个喘着粗气的叛军，他们的身上也带着伤，但不及少年的严重，显然是从刚才的乱战中活下来的。
“小子，带着你们家的下人，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左边那叛军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眼中的凶光像饿狼般盯着少年，
“不然，等会儿爷爷们把你碎尸万段，让你死无全尸！”
右边的叛军紧接着说道，
“大哥，还是莫让他跑掉了。”
右边那叛军瘦得像根枯柴，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狞笑，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钢刀上的血迹，
“依我看，不如把这小子绑起来，这小子看起来还是个雏，到时候，让他亲眼瞧瞧咱们怎么伺候他姐姐，
这花轿里的新娘子，瞧着定是个绝色，让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开开眼，岂不是更刺激？”
被称作大哥的叛军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淫邪的笑，
“好主意！二弟，等会儿就让这小子跪在旁边看着，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快活！”
两人一边飙着垃圾话影响少年心态，一边一步步向少年逼近，手中的钢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少年咬紧牙关，把刀柄握得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时，从轿子中传来一阵温婉中带着一丝凄苦的声音，对他说道，
“小弟，你快走吧，今日若不是大姐连累你，你早就该逃出去了。”
可少年心里知道，若是自己逃走，身后的大姐便再无活路，可恨自己那未来姐夫，
见叛军攻城，他便自顾自领着迎亲队伍的一半人手逃命去了，不然，自己岂能被逼到如此境地？
“大姐姐，你别怕！”
少年的声音里虽带着一丝哭腔，但却异常坚定，
“有我在，他们别想动你一根头发！”
轿子里面，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已经拿着簪子抵住了自己的玉颈，就算是死，自己也不能清醒着被贼人侮辱了。
少年还想说什么，却见那两个叛军已然举起了钢刀，朝着他猛劈过来。
他连忙举起刀去挡，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发麻，刀差点脱手而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街尾传来，越来越近，仿佛擂鼓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两个叛军脸色一变，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只见十几骑装备精良的骑兵正疾驰而来，为首那名武将一身银甲，胯下红马，手中长枪如蓄势待发的蛟龙，正是千阙。
“是禁军！”
瘦叛军失声尖叫，脸上的狞笑瞬间变成了惊恐，看那装备精良的程度，他俩就知道这不是他们的部队，是正在追着他们大部队跑的朝廷的禁军，
两人对视一眼，哪里还顾得上少年，转身就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
千阙坐在马上，看着那两个仓皇逃窜的背影，眼神冷得像冰。
他甚至没有勒马减速，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长枪。
枪尖对准那两个背影，手腕轻轻一送，手中长枪顿时化作一道残影，“咻”地一声破空而去。
长枪飞过红轿的瞬间，轿帘被气流掀起一角，露出里面一抹大红的嫁衣，以及一张梨花带雨却眼神倔强的脸庞。
下一秒，只听两声短促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那杆长枪精准地从两名叛军的后心穿入，又从前胸透出，将两人死死地钉在了一起，尸体在惯性的作用下又往前冲了几步，才重重摔倒在地，再也没了声息。
站在轿门前的少年早已看呆了，他保持着举刀的姿势，嘴巴微微张开，
望着那杆穿透了两人身体的长枪，又看向坐在马上气定神闲的千阙，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千阙勒住马，目光扫过那顶花轿，又落在少年身上，看着他身上正在往外流血的伤口，声音平静无波，
“还能站得住吗？”
少年抬头看向千阙，刚想开口说话，岂料，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穿大红嫁衣的少女，也连忙从轿子里跑出来，不顾身上嫁衣染上小弟的鲜血，艰难地将她的小弟扶起来，靠在一旁的轿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