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燕淮秀已经沐浴更衣，躺在床上准备入睡，回想起白日里叶锦韵突飞猛进的进步，还是震惊。
他想了想，还是从床上起来，趁着夜色进了清平侯府。
侯府如寻常百姓家一样，一片静籁，所有人都已入睡。
清平侯府近来低调处事，伺候的仆侍比同爵位的府邸要少一些，偌大的院子显得格外的安静。
燕淮秀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有误，想着要不要早点回去。
进到叶锦韵的院子，回去的念头便化为了灰烬。
果然如猜测一样，完成白日的训练后，她晚上又在给自己加练。
而且是好几倍的负重训练。
手臂上提着的水桶都被换了白日两三倍的型号，脚下站立的地方也被石灰划线固定了位置。
叶锦韵近乎苛刻地要求自己，好些要求都快超出她的极限。
因为练习得过头，结束时，她的双手双脚都在发抖。
往前迈出一步，腿都在打颤儿。
如果这样，定然会影响第二天的训练。
叶锦韵早就想好，提前备好了热水，将双手双腿都热敷，之后再以红花油使劲揉搓淤酸的部位。
她不是坚强的人，也怕疼，每次揉搓泛酸的部位，酸痛感倾上心头，漂亮的桃花眼就忍不住泛红，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里滚出。
可明明都那么疼了，叶锦韵也没有说出一声放弃的话。
她就这么一边委屈红着眼睛，一边更加努力地按揉酸痛的部位，口中痛呼的嘶声与呜咽声时而交替时而混合。
该顶天立地的女人，为了些皮肉之苦可怜巴巴地落泪，这场景，是有些好笑的。
但落在叶锦韵身上，又莫名让人觉得心酸。
燕淮秀从前看叶锦韵训练，都是以局外人的心态，还带着些无聊时看热闹的心态。
谁不知道呢，清平侯世女就是个没出息的女人，吃不得苦，学武半途而废，学文浑水摸鱼，也只能算是中庸之才。
为了前途都不愿意努力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就愿意吃尽前十多年都没吃过的苦头呢。
她们不是最不拿男子当回事的嘛。
姐妹如手足，夫郎如衣裙，可以随时去店里换新的。
燕淮秀数着日子，等她什么时候说放弃。
等来的，却是她夜里一次次的“自我折磨”，一边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一边又继续坚持那些艰苦的训练。
每每训练到深夜，叶锦韵才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去休息。
每一夜都是如此。
燕淮秀心态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第五天来查验训练结果时，意料之内的，叶锦韵不仅完成了他的目标结果，达成的效果还比他原本的要求更好。
“可以开始练习射箭了吗？殿下。”
叶锦韵小心翼翼地将滴水未漏的水桶放下，期待地看向燕淮秀。
燕淮秀看着她此刻轻松自如的模样，不知为什么，脑海中浮现出的，都是这些夜里她咬牙坚持的狼狈模样。
一瞬间，他脑中升起不解。
他不知道，曲流光有什么好的，值得她吃这么多的苦。
燕淮秀就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子。
他故意冷着脸，还吓唬她：
“你可以正式开始练习射箭了，但是我得提醒你，射箭的训练，也不比前面的轻松多少。”
“我知道，什么我都能坚持的。”叶锦韵含笑回道。
这一次，燕淮秀相信她能坚持，而不是异想天开的幻想。
射箭看重力量，更看重技巧。
相对于之前重复性的枯燥训练，这个训练就更加地精细。
燕淮秀不能简单指导后就坐在一边看，他还需要时时刻刻地检查她的动作有没有到位。
“这只脚往后撤一步。”
他走到叶锦韵的身旁，皱眉，以足尖轻蹬了下她的左小腿。
叶锦韵忙根据他的提示调整左腿位置。
“腰背挺直。”
“手往上抬一些，目光向前，盯着那棵树上涂红的叶子，心念合一，拉弓，放箭。”
叶锦韵一一照做，目光炯炯地盯着目标，心里奇异地有些激动。
好像向来不被认可的人，也将拥有一项被人称赞的能力。
箭从弓上飞出，堪堪飞了两丈距离就摔落在地。
“啊～～”
叶锦韵心中沮丧，回头看见燕淮秀严肃的神情，连忙闭紧嘴，积极地跑上前将箭捡回来，讨好地冲他笑笑：
“我多练几遍，多练几遍就熟练啦。勤能补拙嘛。”
燕淮秀正准备开口的话就这么被她堵了回来。
他莫名有些恼，冷冷地瞪她一眼。
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叶锦韵也知道，帝卿殿下虽看着冷，但不是真的喜怒无常。
她不如一开始那样害怕他，嘴角还是高高扬起，露出一口大白牙，看起来有些憨意，脑袋空空，想不了太复杂的事情。
燕淮秀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落下遮挡的阴影，口中轻斥：
“傻子。”
语气中却没多少贬低的意味。
叶锦韵继续练习，她模仿着燕淮秀说的那些话，重新摆好姿势，拉弓，射箭。
拉弓，射箭。
这两次箭飞出的距离比第一次好了不少，可每次都没到树叶的位置，箭就从半空落了下来。
叶锦韵放下长弓，看着它，百思不得其解。
燕淮秀摇摇头，走上前，
“弓箭不是你这样拿的，你看着我。”
他接过她手里的弓，摆了一个拉弓的姿势，等叶锦韵看清楚，将弓传递到她的手上。
“手握着我握的这个位置。”
“好！”
叶锦韵是最听话的学生，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手迅速往燕淮秀说的那个位置放去。
燕淮秀还没来得及松开弓箭，就感觉到手背上覆盖了一只泛着热意的手。
叶锦韵已经练了好一会儿射箭，掌心潮湿发热，贴上来仅瞬息的功夫，那股潮热好像爬上了他的手背。
燕淮秀无措地眨眨眼，心中突然慌乱，他从未和女子有过这般亲近的接触。
叶锦韵掌心大体是软的，只指尖、手掌上段覆了层薄茧。
硬硬的，硌在手背上，与那些柔软的肌肤对比起来触感相差极大。
那都是叶锦韵连续多天刻苦训练带来的身体改变，也是她为了另一个男人自愿付出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