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线的风是往骨头里钻的，卷着棱角分明的雪粒，劈头盖脸砸下来——
不是软绵的雪，是冻得硬邦邦的雪砂，刮在脸上像无数小刀子割肉，疼得将士们牙床发酸，却没人敢抬手擦。
玄铁轻甲早被冻透，贴在锁骨处像焊死的铁板，有的新兵刚想扯扯领口透气，指尖一碰到甲片就粘住了，猛地一挣，连掌心的皮都带下来一小块，血珠滴在雪地上，瞬间凝成暗红的冰粒。
燕无歇勒住马缰，玄色披风扫过积雪，雪沫子沾在颔下新冒的胡茬上。
刚奇袭完雪国的寒粮寨，火把烧冻粮的“噼啪”声还在耳边响，半仓冻硬的青稞饼子化成黑灰，轻骑们的马鞍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擦的火折子灰。
他抬手抹了把脸，雪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刚要下令“加速回撤”，身后突然滚来震天的马蹄声——
不是轻骑踏雪的“噗嗤”声，是沉得能砸裂冻土的轰鸣，混着“咔嚓、咔嚓”的脆响，像极了巨兽在啃咬冻硬的骨头。
“不好！是雪国的‘冰封铁骑’！”
断后的将士尖声高呼，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床打颤的磕碰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攥着马刀的手冻得蜷曲，刀鞘与手套粘在一起，想拔都拔不动。
燕无歇猛地回头，风雪迷得他眯起眼，却瞬间被那片“铁流”刺得瞳孔一缩——
风雪里涌来的不是寻常骑兵，是泛着幽蓝寒光的冰甲阵，雪国骑兵的铠甲上凝结着半尺厚的坚冰，冰棱垂在甲缝里，随着马蹄起伏晃出冷光；
马蹄踏过之处，松软的积雪“滋啦”一声凝成光滑的薄冰，连马蹄铁都裹着一层白霜，踩在冰上稳得像钉在上面。
“都握紧兵器！”
燕无歇的喝声压过风雪，玄铁剑“呛啷”出鞘，剑身上立刻凝了层薄霜。他看清对方手中的长矛——
比北凉军的枪杆长半尺，矛尖裹着碗大的冰棱，冰棱上冒着丝丝白气，离着十丈远都能感觉到那股刺骨的寒，显然是淬了雪国独有的冰封灵力。
有个年轻轻骑往前凑了凑，想看得更清，睫毛刚碰到飘来的冰雾，就“咔”地粘在了一起，疼得他闷哼一声。
最可怕的是领头的雪国将领。
那人身披覆冰大氅，冰甲上刻着繁复的符文，抬手一挥的瞬间，燕无歇就听见脚下传来“嗡”的低鸣。
下一秒，无数手臂粗的冰刺从冻土中破土而出，带着雪块和碎渣，像疯长的竹笋般交织成网——
最前排的轻骑马蹄刚要抬起，就被冰刺逼得猛地收脚，马前蹄在冰面上打滑，险些把人掀下去。
冰刺上的符文闪着幽蓝光，威压像块沉冰压在胸口，连呼吸都变得滞涩，有个士兵没忍住咳嗽，呼出的白雾刚到嘴边，就被冰刺的寒气冻成了细小的冰碴。
“退路被封了！”
断后的将士声音更抖了，马刀“哐当”砸在冰上，弹起的冰屑溅在脸上。
燕无歇死死盯着那片幽蓝铁流，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指节攥得发白——
踏雪步再快，也快不过冰刺的突袭；
轻骑再灵活，也架不住这铜墙铁壁似的冰封铁骑。
风雪卷着雪粒往人脖子里钻，他突然抬手按住剑柄，剑鞘上的“燕”字纹在风雪中闪着冷光：
“列散阵！用踏雪步绕开冰刺，别跟他们硬拼！”
话音刚落，雪国铁骑的冲锋号就响了，冰甲碰撞的“叮叮当当”混着马蹄踏冰的脆响，像潮水般往轻骑的阵脚压来。
燕无歇的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冰屑被刨得乱飞，他望着越来越近的幽蓝冰棱，突然笑了笑——
是狠劲的笑，胡茬上的冰粒都震掉了：
“想困死咱们？雪国的崽子们，还不知道燕家的踏雪步，是在冰上练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