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许收枪时,九色灵力像退潮的星河,顺着枪尖一点点隐进枪杆,只留枪握在掌心的余温,烫得指腹发紧。
玄铁靴碾过地上的焦痕——
那是黑气被净化后留下的印记,脆得一踩就碎,粉末沾在靴底,混着士兵的血渍,成了说不清的颜色。
他蹲下身,膝盖“咔”地响了一声,是昨夜在烽火台守夜冻的老毛病。
王慧娟的尸体躺在光网消散后的淡金余晖里,眼还半睁着,瞳孔里残留的玉佩残影,像被风吹皱的水痕,渐渐淡去。
陆云许的目光掠过她僵住的嘴角——
那丝似悲似叹的神情还没散,让他突然想起半年前,许派那具尸体的双手是死死攥着的,指骨都嵌进了白玉佩的纹路里,掰都掰不开。
他侧头望向营寨角落的木桩,那枚玉佩还挂在上面,绳结磨得发毛,玉面裂着细纹,被夜风推得轻轻晃,火光在玉上晃出细碎的影。
许派当年为王家传递北境布防图,被他亲手斩于阵前,死时喊的不是“饶命”,是“慧娟”;
而王慧娟为王家做暗桩,最后被家族贴告示逐出门墙,成了天道宫的傀儡。
一个为权力背叛家国,却把情分攥到骨头里;
一个为家族刀山火海,却落得弃子下场。
“可悲,到死都是别人的玩物。”
陆云许的声音很轻,刚出口就被营寨的风卷散,连身边收拾尸体的士兵都没听清。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那里还跳着与傀儡缠斗时的钝痛——
他见过北境狼妖的狠,见过朝堂权臣的阴,也见过这样的可悲:
他们都以为自己是执棋的人,到死才知,自己只是被随手丢弃的子,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风卷着血腥味和焦糊味过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士兵们用麻布裹起王慧娟的尸体,动作轻了些——
没人再骂她“奸贼”,只沉默地抬着担架往营外走,甲片碰撞声比往常慢了半拍。
不远处,几个新兵在擦拭染血的玄铁刀,刀面映出那枚摇晃的玉佩,有人问“那玉是谁的”,老兵周伍叹口气,没说话,只是把刀擦得更亮了。
玉佩还在晃,绳结松松散散,像随时会掉下来。
火光从玉的裂缝里穿过去,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光斑,倒像极了这对男女支离破碎的命。
陆云许站起身,弑师枪往地上一拄,枪尖扎进土中半寸,稳住摇晃的身形。
他望着黑松林的方向——
风从林子里钻出来,带着更深的寒意,那里面藏着天道宫的据点,藏着更多的傀儡,藏着没揭开的阴谋。
王慧娟的死不是结束,只是冰山一角。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黑松林里的邪祟就会再次露出獠牙,这场正邪较量,才刚刚开始。
夜风掀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营寨的篝火忽明忽暗,映着他坚毅的侧脸,也映着那枚在夜风中摇晃的玉佩——
它还在晃,像在为两个棋子唱最后的悲曲,也像在提醒着每个守北境的人:
他们守的不仅是山河,更是不让更多人沦为棋子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