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练场的沙被正午的日头晒得发烫,踩上去“咯吱”响。
刚列完队的士兵还没散,一道佝偻黑影就混在人堆里,转眼化作士兵甲的模样——
军袍左胸补着青布补丁,那是甲娘缝的针脚,歪得很有辨识度,掌心老茧蹭过旁人胳膊时,糙得像砂纸,连他常年握枪磨出的虎口凹陷,都仿得一分不差。
“都散开!”
假甲士兵扯着嗓子喊,唾沫星子溅在沙地上。
“陆云许那小子根本不是帮你,是盯着你上次斩妖兽的军功!”
他边喊边踢飞脚边的石粒,石粒砸在乙士兵的甲片上,“当啷”一声脆响。
乙士兵刚缓和的脸色瞬间沉了,攥着木枪的指节泛白——
前几日被挑拨着和甲士兵打一架的疼,还留在胳膊上。
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涌起来,刚暖回来的气氛又冻住了。
有人偷偷瞥向队尾的甲士兵,真甲正挠着后脑勺,看见乙的眼神,手猛地顿在半空,喉结滚了滚,没敢说话。
黑影见状更得意,弯腰要去拍丙士兵的肩:
“还有你,你守粮仓的功劳……”
“邪祟休走!”
一声沉喝像惊雷炸在操练场,沙粒都震得跳了跳。
陆云许从人群外大步流星赶来,弑师枪斜扛在肩上,玄铁枪身沾着点操练场的沙,枪尖朱砂色的微光蹭过掌心,暖得发烫。
他指尖捏着枚辨伪符,黄麻纸边缘被风吹得卷起来,符心的白光正顺着纹路慢慢渗。
“去!”
他手腕一弹,辨伪符化作道白光,像离弦的箭射向黑影。
假甲士兵刚要躲闪,白光已贴在他后颈——
“滋啦”一声,黑雾瞬间炸开,伪装的军袍、补丁、老茧全散了,露出贪嗔之傀佝偻的原形,右眼黑灵石亮得发绿,怨毒的光扫过人群,看得人后颈发僵。
“诸位弟兄看清楚!”
陆云许抬手一挥,辨伪符的白光突然扩散,像张透明的网罩住整个操练场。
那些还飘在空气里的谣言,在白光中显出蛛丝马迹——
是缕缕黑气拧成的虚话,碰着白光就“噗”地破了,像戳破的肥皂泡。
乙士兵看着地上残留的黑雾,突然“啊”了一声:
“上次他说甲哥抢我功劳时,我就觉得他掌心太凉!”
真甲士兵猛地抬头,看向乙士兵,嗓子发紧:
“兄弟,前几日是我急了,不该吼你。”
乙士兵几步跨过去,一拳捶在他肩上,甲片撞得脆响:
“该打!我也不该一听说就红了眼,忘了咱们在妖兽谷背靠背杀出来的情分。”
两人相视一笑,伸手攥在一起,指节的老茧蹭着老茧,比任何道歉都实在。
陆云许把辨伪符的画法写在竹片上,分给各小队队长:
“朱砂调灵力,笔尖要稳,符心得注上‘信’字。”
他握着队长的手,教他在木牌上画符。
“巡查时见着可疑的,就亮符——邪祟怕的不是符,是咱们弟兄之间的信任。”
往后几日,营里常能看见队长们举着辨伪符巡查的身影。
有次炊事班老周被幻象缠上,刚说“有人偷肉”,队长的符光就亮了,黑雾一散,老周摸着后脑勺笑:
“可不是嘛,我早觉得不对劲。”
士兵们训练时的呼喝声越来越齐,甲士兵攻、乙士兵防,木枪撞得“砰砰”响,却再没了之前的敷衍,配合得比从前更默契。
夕阳西下时,操练场的沙被染成金红色。
甲士兵和乙士兵勾着肩往伙房走,甲突然从怀里摸出半块麦饼:
“给你,上次抢你的,赔你。”
乙咬了一大口,麦饼的香混着晚风漫开,笑着捶他:
“下次再信谣言,看我不揍你。”
陆云许扛着枪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枪尖的微光柔和下来——
军心聚了,这北境的清明,就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