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自黑渊投影深处苏醒的意志,并未带来排山倒海般的能量冲击,也没有凝聚出遮天蔽日的恐怖形态。它只是“存在”在那里,如同一个无形无质、却庞大到覆盖了整个战场的“黑洞”,吞噬着一切光、热、希望与勇气。
原本因杨小天连斩统领而稍显退却的魔潮,在这意志降临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最狂热的兴奋剂,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攻势再起,甚至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那些低阶的冥傀和魔化生物,身体甚至因为承受不住这股意志的加持而开始自行崩解、爆裂,化作最纯粹的黑渊魔气,融入潮水之中。
摇光壁垒残破的星辰光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纹急速蔓延。
城头上,几乎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灵魂层面的剧烈不适。仿佛有无数冰冷的、粘稠的触手伸入了识海,搅动着他们的记忆、情绪与理智。低沉的、蕴含着无尽恶意与诱惑的呓语,直接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
“放弃吧……挣扎无用……”
“融入黑渊,获得永恒……”
“毁灭即是新生……秩序才是枷锁……”
“看吧,你们守护的,终将腐朽……”
一些心神修为较弱的士兵,眼神开始变得迷茫、呆滞,继而浮现出疯狂的红光,竟然调转武器,砍向了身边的同伴!恐慌与混乱如同瘟疫般在城头蔓延。
“守住心神!运转功法,抵御魔音!”文曲巡察使须发皆张,厉声大喝,同时玉笔疾书,一个巨大的“静”字符文在城头上空亮起,散发出清心镇魂的星辉,勉强护住了一部分区域。
青璃周身冰蓝色星力澎湃,将她衬托得如同冰雪女神,极寒的气息将试图靠近的魔音和负面情绪冻结、驱散。她看向杨小天,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是黑渊意志的低语!它在直接污染生灵的心神,瓦解抵抗意志!”
杨小天首当其冲。
那冰冷的意志仿佛找到了最主要的目标,绝大部分的压力和呓语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无数扭曲的幻象在他眼前闪过,家族被灭的场景、父亲临死前的眼神、修行路上的艰难、同伴惨死的画面……甚至还有他掌控混沌秩序之力后,毁灭世界、君临天下的虚假未来诱惑!
“你的力量……源于混乱,何必遵从秩序?”
“加入我们……你可以真正超脱,成为主宰……”
“看,那所谓的星陨卫,不过是利用你的工具……”
“归墟才是终点……何必徒劳挣扎?”
这些低语直指人心弱点,充满了蛊惑力。
杨小天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苍白,混沌秩序罡气在体内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再次失控。他的眼神时而迷茫,时而挣扎,时而暴戾。
“主上!”影刹和阴九焦急万分,却无法靠近,那精神层面的压力让他们自身都难保。
就在杨小天的意识即将被那无尽的黑暗与诱惑吞噬的刹那——
嗡!
他识海深处,那布满了奇异裂纹的混沌魂核,猛地一震!一直沉寂的噬神玉(逆星核)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单一的混沌或秩序之光,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仿佛蕴含着宇宙诞生之初秘密的朦胧光华!
这光华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万法不侵、诸邪退避的韵味!
那些侵入杨小天识海的黑渊低语、扭曲幻象,在这朦胧光华的照耀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退散!
同时,一股清凉的气息自魂核流出,瞬间抚平了他激荡的心神和躁动的罡气。
杨小天猛地清醒过来,眼神恢复了清明与坚定,甚至比之前更加锐利!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渊投影,直视那意志的源头,声音冰冷而清晰地回荡在战场上空:
“我的道,由我定!我的路,我自己走!区区蛊惑,也想乱我心神?”
他体表的暗银色罡气再次稳定下来,并且隐隐与识海中噬神玉散发的朦胧光华产生了共鸣,散发出一种更加玄奥、更加不容侵犯的气息。
那黑渊意志似乎被激怒了,也或许是感受到了噬神玉那令其忌惮的气息。笼罩战场的无形压力骤然倍增,低语变得更加尖锐、恶毒,甚至开始直接冲击修士的道基!
“冥顽不灵!那就与这囚笼一同毁灭吧!”
轰隆隆——!
黑渊投影剧烈翻滚,三只完全由精纯魔气与毁灭法则凝聚而成的、遮天蔽日的黑渊魔爪,缓缓从投影中探出,带着碾碎星辰、破灭万法的恐怖威势,分别抓向摇光壁垒的核心阵法节点、文曲巡察使以及……杨小天!
这魔爪的威力,远超之前黑渊统领的攻击,已然达到了化神后期的层次!而且蕴含着黑渊意志本源的侵蚀之力,一旦被抓住,不仅肉身崩灭,连神魂都会被瞬间污染、同化!
真正的灭顶之灾,降临!
文曲巡察使脸色剧变,玉笔狂舞,引动摇光壁垒残存的全部星辰之力,化作一面巨大的星辰盾牌迎向魔爪,同时嘶声吼道:“所有人!注入元力,加固壁垒!死战!”
青璃也毫不犹豫,冰魄长剑指天,体内冰魄星力毫无保留地燃烧,一头巨大的冰凰法相在她身后凝聚,发出决绝的清鸣,携带着冻结时空的寒意,撞向另一只魔爪!
而抓向杨小天的那只魔爪,最为庞大,魔气也最为浓郁,指尖缠绕着无数哀嚎的怨魂虚影,锁定了他的所有退路!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化神初期修士绝望的一击,杨小天的眼神却异常平静。他感受到了体内噬神玉传来的、一种混合着渴望与警惕的奇异悸动。这黑渊魔爪中蕴含的本源力量,对噬神玉,对他新生的混沌秩序之力,既是剧毒,也是……大补?
但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硬接必死无疑。
他深吸一口气,将刚刚稳定下来的混沌秩序罡气催动到极致,同时,全力沟通识海中的噬神玉!
“逆星核……我知道你有灵……助我!”
仿佛回应他的呼唤,噬神玉表面的朦胧光华骤然收敛,全部注入到他那布满裂纹的混沌魂核之中!魂核上的裂纹,在这一刻仿佛化为了沟通某种更深层次力量的通道!
杨小天的双眼,左眼混沌旋涡急速旋转,右眼秩序银丝纵横交错,最终在眉心处,一点极致的、仿佛能定住地水火风的暗金色光芒,骤然亮起!
他双手结出一个玄奥无比、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手印,体内所有的混沌秩序罡气,连同噬神玉借来的那股古老力量,尽数灌注其中!
“混沌初开,秩序定鼎!以我之名——星殛净化!”
他猛地将手印推向那抓来的恐怖魔爪!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能量的疯狂对冲。
一道仅有手臂粗细、却仿佛由无数微缩星辰与秩序锁链构成的暗金色光柱,自杨小天掌心喷薄而出,无声无息地撞上了那遮天魔爪!
暗金光柱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狂暴的黑渊魔气如同遇到了克星中的克星,瞬间凝固、然后如同阳光下的黑雪,层层消融、净化!那魔爪上哀嚎的怨魂虚影,在接触到暗金光柱的刹那,便如同得到了解脱,发出最后一声安宁的叹息,消散于无形。
魔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幻、透明!
最终,在距离杨小天不到十丈的地方,那足以捏碎山岳的恐怖魔爪,彻底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与此同时,文曲巡察使凭借摇光壁垒残存力量和自身修为,勉强挡住了魔爪,但星辰盾牌破碎,他再次喷血倒飞。青璃的冰凰法相也与魔爪同归于尽,她脸色煞白,气息萎靡。
三只魔爪,竟被杨小天以一己之力,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彻底净化了一只!
整个战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无论是疯狂的魔物,还是绝望的守军,都被这超越理解的一幕震撼了。
那黑渊投影深处的意志,也沉默了。它似乎也没料到,这个看似弱小的“变量”,竟然能爆发出如此触及本源规则的力量。
杨小天施展出这一击后,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从半空中坠落,被眼疾手快的影刹和阴九接住。他气息微弱,魂核上的裂纹似乎又扩大了一丝,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证明了,黑渊,并非不可战胜!至少,他的力量,能够对其造成真正的、本质上的伤害!
“星火……尚存……”文曲巡察使挣扎着站起,看着被接住的杨小天,老眼之中泪光闪烁,随即化为无比的坚定,他举起玉笔,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将士们!杨统领已为我们劈开黑暗!证明魔物可杀!黑渊可敌!为了身后的家园,为了逝去的同袍——随我,死战!星陨不灭!”
“星陨不灭!”
“死战!死战!”
摇光壁垒上,残存的守军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原本低落的士气被点燃,化为与敌偕亡的决绝!一道道星辰法术、一道道剑光刀芒,如同逆流的星河,狠狠撞向再次涌来的魔潮!
青璃服下一颗丹药,再次握紧了冰魄长剑,站在了杨小天身前。
希望的火种,未曾熄灭。反而在这极致的黑暗中,燃烧得更加炽烈!
黑渊投影深处,那古老的意志再次波动起来,带着一丝被蝼蚁挑衅的愠怒,以及一丝……更加浓厚的、对杨小天身上那股力量的“兴趣”。
更猛烈的风暴,正在酝酿。但至少在此刻,摇光壁垒,依然屹立!星火,仍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