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神宫深处,一座独立于主建筑群、悬于千丈冰瀑之侧的精致冰阁,成为了杨小天暂时的栖身之所。此处名为“听雪轩”,四周被古老的禁制笼罩,不仅隔绝内外气息,连无处不在的冥冥注视,似乎也被那“万载冰穹”大阵扭曲、屏蔽,让杨小天自踏入修行之路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安宁”。
然而,他体内的状况,却远谈不上安宁。
新生初成的混沌秩序之力,如同一条桀骜不驯的幼龙,虽不再盲目冲突,却依旧躁动不安。它兼具混沌的吞噬湮灭与秩序的梳理构建两种特性,却远未达到圆融贯通的地步。运转之时,时而失控吞噬过多外界元气,引得静室冰灵之气紊乱;时而又过于刻板,试图将杨小天的经脉气血都纳入某种固定的“秩序”框架,带来僵化之感。
青璃依照宫主之命,每日都会前来听雪轩。她并非指导杨小天具体的修炼法门,事实上,这混沌秩序之路前无古人,无人能教。她更像是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和护法者。
她带来了冰魄神宫珍藏的一些关于上古秘辛、能量本质以及各种奇异体质、力量属性的典籍孤本。这些典籍并非功法,而是知识,是前人对宇宙规则的探索与总结。杨小天如饥似渴地阅读着,试图从这些浩如烟海的知识中,找到梳理自身力量的线索。
同时,青璃会运用她精纯的冰魄星力,辅助杨小天进行各种尝试。当混沌之力躁动,吞噬过猛时,她便以极寒之力将其“冻结”迟缓;当秩序之力过于刻板,导致能量凝滞时,她又会引动一丝蕴含生机的冰灵之气,模拟万物生长的“无序”变化,对其进行刺激。
这个过程充满了风险。好几次,杨小天都险些再次引动力量反噬,全靠青璃及时出手,以精妙的控制力将其强行稳住。而青璃那清冷面容下隐藏的坚韧与耐心,也让杨小天暗暗佩服。
“你的力量,核心在于‘平衡’。”一次险情过后,青璃擦拭着额角细密的汗珠,清冷开口,“混沌并非纯粹的毁灭,秩序也非绝对的禁锢。关键在于你的意志,你欲以此力行何事?是归于终极的死寂,还是构建全新的秩序?或者……介于两者之间,成为一种维持动态平衡的‘尺度’?”
杨小天若有所思。他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复仇、守护、探索……他的初衷,并非为了毁灭,也并非为了建立某种刻板的规则,或许,更多的是想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自己在乎的一切,去揭开背后的真相,去……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不想归于死寂,也不想被任何既定秩序束缚。”杨小天缓缓道,眼神逐渐坚定,“或许,我想拥有的,是一种能够打破不公、湮灭邪恶,同时也能守护珍视之物、开辟前路的力量。一种……由我定义的‘秩序’。”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体内那躁动的暗银色力量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微微震颤起来。那是一种共鸣,源于他本心的意志,开始初步与这新生的力量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
接下来的日子,杨小天的进展明显加快。他不再试图强行“控制”这股力量,而是开始尝试去“理解”它,去“引导”它。
他以自身意志为引,混沌魂核为基,开始在识海中观想。一边是不断生灭、演化万物的混沌星云,一边是纵横交错、稳定运行的秩序经纬。他不再将两者视为对立,而是看作一个整体循环的不同面相——秩序源于混沌的沉淀,混沌亦是秩序崩解后的归宿。
在这种观想下,他体内的暗银色力量渐渐变得“驯服”了一些。运转之时,虽依旧带着令人心悸的威能,却少了许多之前的狂暴与滞涩。他甚至可以初步将其附着于拳脚、凝聚于指尖,施展出一些简单的攻击与防御。
他将其命名为——混沌秩序罡气。
这一日,杨小天正在听雪轩外的冰台上演练。他身形闪动,暗银色的罡气时而化作吞噬一切的小型旋涡,将飘落的冰雪无声湮灭;时而又凝聚成一面布满玄奥纹路的盾牌,挡住了青璃试探性弹出的一道冰棱,冰棱撞击在盾牌上,竟被那纹路分解、吸收,反而加固了盾牌本身。
攻防一体,兼具混沌与秩序之妙!
青璃站在一旁,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短短半月,便能初步掌控到如此地步,你的悟性,确实非凡。”
杨小天收功而立,长舒一口气,体内罡气平稳流转,再无之前的滞碍感。他知道,这只是初步掌握了运用之法,距离真正挖掘出这股力量的潜力还差得远,但至少,他已经踏上了正轨。
“多亏仙子连日来的护法与点拨。”杨小天真心实意地拱手道谢。
青璃微微摇头:“是你自己的造化。我能做的,有限。”她话锋一转,道:“宫主让我带你前往‘冰寂回廊’。”
“冰寂回廊?”杨小天疑惑。
“那是一处试炼之地,也是我冰魄神宫弟子锤炼心神、磨砺意志之处。对你而言,那里或许能帮助你进一步巩固这新生的力量,尤其是……应对‘它们’可能带来的精神层面的影响。”青璃解释道。
杨小天心中一凛,点了点头。关于“它们”的威胁,月无瑕宫主虽未明言,但那沉重的压力始终悬在心头。提升实力,尤其是心神意志的强度,刻不容缓。
就在他准备随青璃前往冰寂回廊时,一个略带阴柔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青璃师妹,多日不见,原来是在此处教导‘贵客’修行,真是辛苦了。”
随着话音,一道身着华丽冰蓝锦袍、面容俊美却带着几分阴鸷之气的青年,踏着冰阶缓缓而来。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不俗的随从,眼神倨傲地扫过杨小天。
杨小天明显感觉到,身旁的青璃周身气息瞬间冷了几分。
“寒寂师兄。”青璃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疏离,“我奉宫主之命行事,谈不上辛苦。”
来人正是冰魄神宫另一位声名显赫的天骄,与青璃齐名,却传闻与玄冥道有所牵扯的——寒寂公子。
寒寂公子目光落在杨小天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淡淡的敌意:“这位便是那位闹得断魂峡天翻地覆的杨小友吧?果然英雄出少年。只是,我冰魄神宫向来清静,不喜外人打扰,更不介入外界纷争。小友在此盘桓多日,不知何时离去?”
他这话语,已是带着明显的逐客之意。
杨小天眉头微皱,正要开口,青璃却已抢先一步,语气斩钉截铁:“寒寂师兄,宫主有令,杨道友乃我冰魄神宫贵客,去留之事,自有宫主定夺,不劳师兄费心。”
寒寂公子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寒芒:“既是宫主之令,为兄自然不敢置喙。只是提醒师妹,莫要因外人,玷污了我神宫清誉才好。”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小天一眼,转身带着随从离去。
待其走远,青璃才轻声道:“不必理会他。宫内并非铁板一块,寒寂师兄一系……与宫主理念素有不合。”
杨小天点了点头,将此事记在心里。看来这冰魄神宫也并非世外桃源,内部同样暗流涌动。自己在此潜修,也需多加小心。
“我们走吧,去冰寂回廊。”青璃不再多言,引领着杨小天,朝着神宫更深处,那象征着严寒与孤寂的试炼之地行去。
新的挑战,即将开始。而杨小天不知道的是,在他于冰魄神宫潜修的这段时日,外界源界的风云,正以更快的速度,急剧变幻着。一场波及更广、更加惨烈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