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耀茫市,半塌的环形广场——
微风卷起地面的沙尘与碎纸,残破的广告牌在生锈的钢架上摇晃。
此时,萨妮娅独自站在广场中央,手中的噬界者碎片持续散发着不祥的能量波纹。
而那波纹如同无形的潮汐,一圈圈扩散开去,笼罩了前方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妖兽群。
在吸收到了噬界者的能量后,妖兽们纷纷匍匐在地。
因为强行吸收了,远超自身承受极限的能量,从而剧烈痉挛、抽搐着。
甲壳破裂、肢体异化、骨骼畸变的声响,混杂着痛苦的嘶嚎,在废墟上空回荡。
若是放在以往,萨妮娅或许会带着几分欣赏,乃至愉悦的心情。
但现在,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眼神冰冷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脖颈上的项圈微微发烫,时刻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不过是个听命行事的傀儡。
提不起精神,也没有任何成就感。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混合着自我厌恶的疲惫。
也不知过了多久,平静、清冷,无比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她身后传来:
“姐姐……”
闻言,在好半晌之后,萨妮娅才缓缓转过身。
那纯白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然伫立在身后不远处。
见到自己的妹妹,萨妮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自嘲的、毫无温度的笑。
“想笑就笑吧,这副样子,这副……执行命令的样子。”
不过……夜薇娅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的女仆装上轻轻掠过,便重新定格在她的脸上。
“为什么……你会离开魔城?”夜薇娅直接开口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萨妮娅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个。
而在沉默片刻之后,她别开视线、望向了那些仍在痛苦变异、逐渐失去原有形态的妖兽。
“如果我说……我是被魔王给放逐的,你信不信?”
“……果然。”夜薇娅轻声开口,“姐姐你,真的去做了那件事。”
“是……我做了。”萨妮娅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为了复活母亲——我屠杀了一整个城市的人类。”
“然后……用他们的生命与灵魂作为祭品,进行了复活仪式。”
“后来母亲确实回来了,但她失去了理智。”
“从复活的祭坛上挣脱之后,不知道逃去了哪里,我甚至……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
说到这里,萨妮娅转过头,重新看向自己的妹妹。
“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抢走你手中的降临能量。”
“有了它,我就能找到母亲,让她恢复理智,让我们重新团聚。”
“至于母亲现在身在何处,是否造成了更多人类的死亡……”萨妮娅扯了扯嘴角,“那我就不知道了……也不在乎。”
待话音落下后,夜薇娅终于明白了,姐姐想要抢夺自己力量的原因。
不多时,她向前迈了一步,劝诫道:
“姐姐……快停下吧。”
“母亲已经逝去了,这是既定的事实,而且降临的力量不是用来……”
“给我闭嘴!!”
萨妮娅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
“停下?你现在来叫我停下?!”
“当初母亲……被那些自诩正义的勇者围剿、重伤不治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被魔王剥夺一切、放逐出魔城的时候……你又在哪?!”
“你躲在你那个安全的世界里,摆弄你的数据,创造你自己的世界!”
“你关心过母亲的痛苦吗?你在意过我的绝望吗?”
“现在,在我付出了所有……走到了这一步之后,你才终于想起来……要我停下?!”
待萨妮娅的话音落下后,一股带着血腥气的微风拂过。
夜薇娅的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无法反驳。
因为姐姐说的……是事实。
“啪啪啪啪……”
而就在这时,清脆的掌声突兀地,在空旷的废墟广场上响起。
姐妹二人同时一怔,随后循声望去。
很快,就见在不远处,一处断裂的承重柱的阴影下。
莉莉那娇小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已坐在那里。
她用力地鼓着掌,随后又用手抹着眼角,当然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眼泪。
“哎呀呀~真是太感人啦~”
“姐妹反目、过往伤痛,为了复活母亲不惜一切……真的是太精彩了呢~”
“没想到……两位姐姐之间,居然还有这么感人的故事,莉莉我太感动了~”
见到莉莉出现,萨妮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夜薇娅却是警惕了起来。
随后,莉莉从废墟上跳下,哥特裙的裙摆随着动作翻飞。
下一刻,身体化作黑暗消失,接着在二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直接出现在了萨妮娅的身后。
双手双手环住了萨妮娅的脖子,就这样挂在了她背上。
“不过呢~”莉莉将下巴,搁在萨妮娅肩头。
侧过脸,对着夜薇娅露出了天真且危险的微笑。
“比起某位站在旁边,光说不做的好妹妹,我还是更喜欢萨妮娅姐姐,这样的坏姐姐哦~”
“毕竟~萨妮娅姐姐可是想要什么,就会真的去做,而且——”
“莉莉我呀,决定从现在开始,无条件支持萨妮娅姐姐,不管是抢力量、还是找妈妈,我都会帮你哒!”
话音刚落,不等夜薇娅有任何反应,浓郁的黑暗瞬间从莉莉脚下爆发,缠绕上她和萨妮娅的身体。
“那么,下次再见啦,夜薇娅姐姐~”莉莉挥了挥手,“这些小宠物就留给你,当作是离别礼吧~”
下一秒,黑暗骤然收缩、消散。
随后在视线中,已然失去了莉莉和萨妮娅的身影。
只留下夜薇娅一人,孤身站立在废墟广场的中央。
而在她的前方、在那里……
原本匍匐嘶嚎的妖兽群,此刻已全部完成了变异。
它们整齐地抬起头,数十双——不,上百双猩红、浑浊、只剩下纯粹暴戾的眼睛。
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锁定了场中,那唯一的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