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体还在轻微晃动，修补声从右舷传来。陈墨站在船头，手指松开刀鞘上的草绳，转头看向工程组。玄铁板正被钉入破损处，火花在晨光中一闪而过。
“两小时内完成。”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到了。
没人说话。昨夜的战斗让一些弟子脸色发白，有人握着武器的手还在抖。但没人提出退出。他们知道任务不能停，也不敢回头。
陈墨走下船头，来到文书组面前。防水卷轴摊开在木桌上，上面画着北冥海的航线图。他取出秘典残页，比对星图标记的位置。蓝光闪现的方向与古籍记载的“寒渊”完全重合。胎记又热了一下，玉佩也轻轻震了半秒。
这不是巧合。
他抬头看前方海域。海水颜色变了，不再是灰黑色，而是逐渐变得清澈，像一块沉入深海的琉璃。阳光穿透云层，在水面拉出几道斜线，能隐约看到下方有巨大轮廓。
“调整航向。”他对文书组说，“全速前进。”
船只缓缓转向，破浪前行。随着距离缩短，海底的结构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片阶梯状的建筑群，由巨石堆砌而成，层层上升，通向一个穹顶形状的主体。表面覆盖着海藻和珊瑚，但能看出人工雕琢的痕迹。台阶宽阔，足可容纳三人并行。
“不是天然形成的。”一名文武弟子低声说。
陈墨没回应。他取下腰间的寒露镜，交给探测组。蛟筋缆缓缓放松，镜子沉入水中。镜面反馈的影像投射在甲板中央的一块青铜盘上——
石阶两侧刻着符文，虽被侵蚀严重，但仍能辨认出部分纹路。陈墨盯着那些线条，心跳慢了一拍。那些符号的走向，竟与他玉佩边缘的刻痕有七分相似。左臂胎记再次发热，比之前更明显。
他蹲下身，伸手触碰青铜盘上的影像。指尖划过一道弯曲的符线，脑中没有任何心音响起，但他已经明白：这地方，和本源共鸣有关。
“准备记录。”他站起身，对文书组下令，“把所有可见符文拓印下来，按顺序编号。”
“是！”
探测组继续操控寒露镜深入。画面显示，遗迹入口位于穹顶下方，两扇石门紧闭，中间有一道裂缝。门框上镶嵌着一圈金属环，像是某种封印装置。罗盘指针在这时开始偏移，轻微晃动，说明这片区域存在灵力扰动。
“空间不稳定。”一名弟子提醒，“强行进入可能引发塌陷。”
陈墨点头。他知道风险，但也清楚机会难得。玄冰珠的气息是从这里传出的，不会错。昨晚的海兽围攻，很可能就是为了阻止他们靠近。
他转身走到队伍中间。
“有人想问为什么还要继续？”他看着众人，“因为昨晚那一战，我们活着出来了。船修好了，装备齐全，目标就在下面。退回去，等于把命白送。”
几名年轻弟子低下头。
“我知道你们怕。”陈墨声音低了些，“我也怕。但怕没用。我们来这儿，不是为了逃命，是为了找东西——治好我娘的眼睛，揭开真相。现在路就摆在眼前，谁愿意等死？”
没人说话。
过了几秒，一名老队员举起手：“我下。”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所有人陆续表态。
陈墨看着他们，点了点头。
“寒露镜再探一次，确认入口结构。”他下令，“工程组检查潜水装备，特别是供氧符阵和蛟筋缆承重。文书组整理拓片，今晚必须完成全部记录。”
命令逐级传达。甲板上重新忙碌起来。
陈墨回到船头，望着那片愈发清晰的海底轮廓。胎记的热度没有消退，反而持续发烫。玉佩安静地贴在他掌心，像在等待什么。
他忽然想起云沧海说过的一句话：**“有些门，只能由对的人打开。”**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对的人，但他知道，这扇门，必须由他来推。
太阳渐渐升高，海面泛起微光。船只停泊在遗迹正上方，锚链沉入深水，稳住船身。风平浪静，只有水流轻轻拍打船底。
“全员休整。”陈墨最后下令，“明日辰时三刻，准时下潜。”
他说完，转身走入舱室，关上门。
里面很暗。他坐在木凳上，闭眼调息。体内灵力循环如常，十二息一轮，稳定有序。这是他在一次次战斗中磨出来的节奏，不再依赖心音，也不靠外力推动。
他是自己的刀。
舱外，弟子们各自忙碌。有人擦拭武器，有人检查绳索，还有人趴在船舷边，盯着幽蓝海水低声议论。
“你说里面会不会有机关？”
“肯定有。但只要陈师兄带队，我就敢进。”
“你不怕死？”
“怕。可比起一辈子窝在宗门里当个杂役，我宁愿死在这儿。”
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舱内。陈墨没睁眼，嘴角却动了一下。
他知道这些人跟他的想法一样——不甘心。
不甘心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不甘心亲人受苦却无能为力，不甘心命运由别人书写。
所以他们来了。
所以他们还在往前走。
他睁开眼，手中玉佩依旧温热。胎记的热度也未散，仿佛与深处某物产生了共鸣。
他站起身，走到舱壁前，取出一张新绘的地图。笔尖点在遗迹位置，画了个红圈。
然后写下四个字：**玄冰所在**。
外面天色渐暗，海风轻吹。船只静静浮在水面，像一只守候猎物的猛兽。
水下，那扇紧闭的石门缝隙中，一丝极淡的蓝光缓缓流动，如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