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室漂浮在星空中的刹那,刘云轩手中的棋子突然化作一缕青烟。不是消散,而是升华成了更本质的存在。苏婉发现自己的素绢正在虚化,不是消失,而是从实体变成了道的载体。林念源的笛声不再有音调,只剩下纯粹的韵律本质。最玄妙的是,村民们发现自己的劳作不再有具体动作,只剩下劳作这个概念本身。
守一老者的声音从虚空深处传来,说道境,万物归道,万法归宗。突然,整个道境开始旋转。不是空间的旋转,而是大道的自我演绎。阴阳二气自动交缠演化万物,五行之力循环往复构筑世界。苏婉的创世本源在道境中自然流淌,不再需要刻意施为。林念源的音律化作天地节律,与呼吸同频。村民们发现,自己每一个念头都在影响道的运行。
但危机在和谐中悄然降临。当道境运转到极致时,突然开始坍缩。不是毁灭性的崩塌,而是向着无回归。苏婉的创世概念开始淡去,林念源的音律概念逐渐模糊,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在消解。这是比毁灭更可怕的归无。
刘云轩震碎手中残棋,说道非无,乃是有无相生。残棋碎片化作点点星光,每一点星光都是一个新生的有。苏婉福至心灵,以创世本源为引,说无中生有,方见妙道。林念源奏响开天音,音波让无产生涟漪。村民们以最朴实的愿力为种,愿力在无中生根发芽。
道境突然平衡,有无相生,虚实相应。但更大的考验此刻才显现。当平衡达成时,道境之外突然睁开一双眼睛。这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旋转的星河。目光所及之处,大道开始按照某种至高的理则重新排列。
守一老者惊呼,说理则之眼,道之上,尚有天理。目光化作无形的刻刀,开始雕琢大道。阴阳要按特定比例交合,五行必须依固定顺序运转。苏婉的创世被限定在三十六种范式内,林念源的音律被规范在八十一调中。最可怕的是,村民们的劳作被定义成三百六十种固定动作。
刘云轩引道境之力对抗刻刀,说理非理,乃是心。但刻刀太过锋利,道境开始出现裂痕。危急关头,他做了一件逆理之举。非但不抵抗刻刀,反而引导所有理则流向道心。说既然要刻,那便刻个彻底。当万千理则贯心时,刘云轩的道心突然化作一面镜子。镜中映照出的,不是被刻刀雕琢的道,而是执刻刀的存在。那竟是一本翻开的《道藏》,而执刻刀的,是正在注解经文的学者。
刘云轩震碎心镜,说注经者,亦在经中。镜片化作万卷书简,每一卷都记载着不同的大道理解。苏婉以创世墨续写新篇,林念源以音律重新断句,村民们以劳作实践为注。新的道经开始自动书写,不再是注解,而是开创。但就在这时,《道藏》突然合拢。书架之外,是无穷无尽的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摆着不同版本的《道藏》,每个版本都有一个学者在注解。而所有这些书架,都陈列在一座名为琅嬛的藏经阁中。阁主正在整理典籍,而刘云轩他们所在的这本《道藏》,不过是他书桌上的一册寻常读本。新的道途,在阁主翻开的下一页中,悄然展开。
就在阁主翻开下一页的刹那,整座藏经阁突然剧烈震动。不是地震,而是书架上的经书在共鸣。每一本书都自动翻开,书页上的文字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在虚空中汇聚成一条文字的河流。苏婉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创世之力在这文字河流中流淌,每一个字都化作一个世界的雏形。林念源的笛声在河流中回响,每个音符都在谱写天地的韵律。最神奇的是,村民们发现自己的劳作记忆在河流中具现化,锄头起落间开垦出万亩良田。
但危机在创造中降临。当文字河流越来越汹涌时,河流突然开始改道。不是自然的改道,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扭转方向。苏婉的创世之力被引导向毁灭,林念源的音律被扭曲成魔音,连村民们劳作的记忆都被篡改成征战的画面。守一老者面色凝重,说这是道反,有股力量在篡改大道轨迹。
刘云轩福至心灵,非但不阻止改道,反而引导所有文字流向双眼。说既然要改,那便看个明白。当文字流入眼眸时,他看见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整条文字河流,不过是某个存在笔下的墨迹。而这个存在,正在被更高层面的力量修改着笔锋。
破。刘云轩震碎双眼,碎片化作万面明镜。说镜非镜,乃是心灯。明镜照向文字河流的源头,每一面镜子都映照出篡改者的真容。那竟是一个正在习字的幼童,而他们所在的文字河流,不过是幼童练字时滴落的一滴墨汁。
幼童抬头,眉眼与刘云轩儿时一般无二,说先生,我写得可对。刘云轩取过幼童手中的笔,在字帖上添了一笔。说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明白为何而写。但就在笔尖离开纸面的刹那,整张字帖突然飞起,贴在了一面墙上。
墙上已经贴满了类似的字帖,每一幅都是不同的故事。而所有这些字帖,都挂在一个学堂的廊下。学堂先生正在点评学生的作业,而刘云轩他们的字帖,不过是众多作业中的一份。先生说,字有魂魄,文有心神。好的字帖,能让观者身临其境。
话音刚落,字帖上的墨迹突然活了过来。刘云轩等人从字帖中走出,站在了学堂的廊下。廊中的学子们惊讶地看着这些从字帖中走出的人,而刘云轩也惊讶地发现,每个学子的课桌上,都摆着一本《鸿蒙动乾坤》。更神奇的是,每本书中的故事都有细微的不同,仿佛每个读者都在书写自己的版本。
至此,刘云轩终于明悟。说原来,我们都在彼此的字中,也都在书写彼此的故事。而真正的超脱,不是跳出这字帖,而是享受每一个被书写的瞬间,也享受每一个书写的时刻。
但就在他明悟的刹那,整个学堂突然变得透明。学堂之外,是无数个类似的学堂,每个学堂都有一个先生在授课,每个学堂都有一群学子在习字。而所有这些学堂,都坐落在一本巨大的无字天书页面上。
执笔的手正在书写新的篇章,而这一次,刘云轩看清了执笔人的面容。那竟是与守一老者有七分相似,却更加古老的存在。说书写者,亦在被书写。笔尖落下,新的故事正在生成。而这一次,刘云轩不再是被动的人物,而是主动的创作者。
因为真正的道,不在字里行间,而在笔墨之外。新的征程,在每一滴墨汁中展开。而这一次,执笔的,是我们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