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厚恩,臣必竭尽全力,不负圣眷。”
随即伏地叩首:
“臣谢陛下隆恩。”
其部下猛将马世龙,亦升任独石马营分守参将。
至于底层军官与士卒之赏格,尚在拟定之中,无需皇帝亲裁。
至此,这场北征封赏大典,终告落幕。
长久以来被忽视的敖汉部首领乌云,以及吉日格拉父子,亦得封赏。
乌云受封顺义王,代表大明、承皇帝旨意,统御漠南草原。
吉日格拉封为归义伯,其子阿海来亦因功赏银百两,锦缎五十匹。
乌云闻封,狂喜不已——他竟为王爵!自此有大明皇帝撑腰,漠南草原尽在掌握。
一时沉醉于幻梦之中,竟忘谢恩。
阿海来连捅其两下,方才惊醒,仓皇跪拜道:
“奴才谢大汗天恩。”
此言一出,朱由校亦愕然——大汗?
乌云连忙解释道:
“皇帝陛下天纵英明,威加四海,岂止为中原汉人之共主?”
“今林丹汗兵败远遁,生死未卜,漠北无君,诸部离散,皇帝陛下当乘势入主蒙古草原,统领各部,理应尊为蒙古大汗。”
所谓蒙古大汗之位,若说朱由校毫无动心,实属虚言。即便他已是大明至尊。
但从军务考量,亦或从政略着眼,朱由校都必须让草原上的蒙古诸部真正臣服于己。
在尚无马克沁机枪的年代,骑兵依旧是战场上的决定性力量。
纵使已有燧发枪、火炮列阵,但唯有重机枪,方能彻底终结骑兵时代,终结冷兵器主宰沙场的局面。
若能将草原广袤资源与散落部落尽数整合,在此时代背景下,仍可铸就一支所向披靡、撼天动地的雄师劲旅。
历史早已昭示:单靠征伐战争,无法令游牧民族长久归附中原王朝,哪怕身为穿越者亦难例外,除非真能造出机关枪来。
自汉武孝皇帝起,汉朝与匈奴征战不休,直至东汉末年,仍未根除边患。
唐朝更不必提,盛极一时的大唐,终毁于安禄山、史思明这两位非汉统将领之手。
大明亦如是,太祖皇帝一统天下后,历经数次北伐,方才勉强覆灭北元残余。
成祖皇帝五次亲征漠北,声势浩大,震动乾坤,然实际斩获与战果,却寥寥可数,难以称功。
双方战和交替,拉锯缠斗长达二百余年。
所谓“以夷制夷”,或“抚剿并用”之策,并非人人可驾驭。
一旦君主平庸,朝纲紊乱,局势顷刻失控。
更无法预料草原是否会诞生一代雄主,亦无法阻止某一部族再度统一诸部。
昔日女真,不过辽国奴仆,然在完颜阿骨打率领之下,竟以雷霆之势覆灭辽国,建立大金。
蒙古亦复如此,铁木真横空出世,整合诸部,调度资源,转瞬颠覆强盛之金国。
满青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奴儿哈赤崛起之前,蒙古贵族几曾正视过他们一眼?
这皆是鲜血写就的历史教训。
故而旧策不可依,欲永绝北疆之患,征服草原,为后世子孙铲除此千年毒瘤,朱由校唯有另寻新路。
而“蒙古大汗”之名号,正可使其宏图伟略事半功倍。
满青之所以能统御蒙古,且与之结盟深厚,除世代联姻、厚赐金银之外,关键在于其皇帝同时拥有“蒙古大汗”之尊号。
此名分使蒙古诸部心安理得俯首称臣,亦断其自立之念、称霸之望。
不得不说,满青对蒙古之政策,实为高明。
堪称和平解决草原问题的最佳范式。
然大明礼法森严,断难效仿和亲之举,顶多仅限皇帝或朱氏宗室迎娶蒙古女子为妃。
因此,朱由校必须亲得“蒙古大汗”之位。唯此,方有希望使蒙古草原真正归于大明版图。
然而他终究是大明皇帝,自有体面与尊严。不过初胜几仗,岂能因乌云几句奉承便贸然称尊?
更何况,林丹汗尚在人间,黄金家族正统未绝。纵使他此刻接受拥戴,也不过徒增笑柄,无人信服。
漠北喀尔喀诸部,河套西北之鞑靼土默特,青海一带的土默特势力,哪一个会真心归附?
欲成真正蒙古大汗,统摄万里草原,至少须光明正大击败林丹汗,彰显赫赫军威。
再者,关内政务纷繁,朝廷尚未完全整顿,百废待兴,岂能轻离中枢,专务外藩?
而此时,离开大同、返归草原的乌云,却在心底暗自欣喜。
因为他的建议,皇帝始终未表反对,反倒流露出一种默许之意,虽未明言应允,却已心照不宣。
临行之际,更特意嘱托于他,若有机会,便将燕山以北的辽东三卫逐步收编统合。
可见此次所行之策,并无差错。
这并非出于他对朝廷何等忠心耿耿,而是他善于审时度势罢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他深知大明皇帝的雄心绝不止于漠南,其志在彻底征服整片草原。
而自己受封为顺义王,正是代表天子治理漠南诸部,为大明输送紧缺的战马与牛羊。
往后,唯有唯命是从、竭力奉承,方能保全乌云部族与自身富贵荣华。
一旦失去大明庇佑,日后必遭其他蒙古部落寻衅吞并,清算旧账。
暗自叹息一声后,乌云怀着沉重心情,策马疾驰返回。
“等将士们休整几日后,朕便班师回京。这大同重镇,就交由你掌管了,务必练出一支能征善战的强军,将来朕自有重用。”
“若有军费所需或战略物资,列成清单奏报于朕,朕定当全力支持。”
“虽然漠南局势已基本平定,但大同府正在推行新政,你不可有丝毫懈怠,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大同军营之中,朱由校单独召见了新任大同总兵李文胜,语气凝重地交代道。
营帐之外,不时传来士兵们庆功欢呼之声,喧闹纷杂,但朱由校毫不介怀。
远征两月有余,深入草原险境,将士们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如今凯旋归来,自然应当放松片刻,让躁动的心绪得以安顿。
况且他们皆是为江山社稷拼死奋战,今日大获全胜,岂能连一场庆贺都不予举行?
李文胜也听懂了皇帝的深意——将来必定还要再伐草原,而大同驻军,必为北征主力。
满桂尚能因功封伯,自己若奋勇立功,又岂会无缘爵禄?
言毕,朱由校又翻阅了近日刚整理完毕的大同镇各营新兵名册。
经整肃之后,兵力大幅裁减,从原先七万余人锐减至不足四万。
而后历经两个月招募与重组,现下兵力已达五万五千,可谓脱胎换骨,尽是精壮之士。
至少已清除老弱虚额,再无壮丁冒充、农户混迹其中滥竽充数之弊。
尽管大同仍属边军体制,名义上归兵部节制,
但朱由校已然牢牢掌控全局——总兵、参将皆为其亲自提拔的心腹将领。
军饷发放与粮草供应,全部改由锦衣卫直接接管,虽难完全杜绝贪腐,但相较以往,已有显着改善。
加之军中多为久经沙场的老卒,只要粮饷充足,主将尽责,扎实操练,
不出一年,便可锻造成足以匹敌建奴旗丁的精锐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