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于云海之上的星陨之庭,寂静而恢弘。空气中流淌着纯净的星辰能量,呼吸间都仿佛能感受到宇宙的脉动。虹桥如七彩缎带连接着大小浮空岛,偶尔有身穿星纹长袍的学者匆匆走过,对谢无疾这三名陌生人投来好奇而克制的目光。
守卫首领引领三人踏上通往中央主岛的虹桥。桥身透明,向下望去是翻涌的云海,令人目眩。莉拉下意识地靠近了谢无疾一些,精灵的本能让她对这种完全脱离大地的人造奇观感到些许不适。艾莉莎则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虹桥的能量结构,试图解析其原理。
踏上主岛,脚下的地面是一种温润的白色玉石,镌刻着复杂的星轨图案。岛屿中心,那座星空蓝宝石般的巨塔——观星塔,近在眼前。塔身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小的切面,每一面都仿佛映照着不同的星空,缓缓流转,深邃无垠。
塔底没有门,只有一道如水波般荡漾的光幕。守卫首领在光幕前停下,转身对谢无疾道:“大师就在塔顶等候,我只能送诸位到此。穿过这道门,即可直达。”
谢无疾点了点头,没有犹豫,率先一步迈入光幕。莉拉和艾莉莎紧随其后。
穿过光幕的感觉十分奇特,仿佛瞬间跨越了空间,没有丝毫颠簸,眼前的景象已然大变。
他们身处一个无比广阔、仿佛没有边界的圆形大厅。大厅的穹顶并非实体,而是一片真实的、正在缓缓旋转的璀璨星空,星辰的光芒柔和地洒落,将整个大厅照亮。脚下是光滑如镜的深色地板,倒映着上方的星穹,让人仿佛置身于宇宙中央。
大厅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中心区域,摆放着几张简单的石质座椅,以及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正在实时变幻的立体星图。星图复杂程度远超伊芙琳在鸦林镇构建的任何模型,其中一些光点闪烁着不祥的红色,尤其以安格玛、云岚州以及……鸦林镇附近区域最为密集。
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仰望着那片立体星图。他穿着朴素的灰色长袍,身形高大而挺拔,灰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周身散发着一种与整个星空融为一体的宁静与深邃。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正是星陨学会的领袖,马拉斯蒂尔。
他的面容看起来并不苍老,但那双眼睛却仿佛蕴藏了无数岁月的沉淀,智慧、沧桑,又带着一丝仿佛洞悉万物命运的悲悯。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谢无疾身上,微微颔首,带着一种审视与了然的意味。
“你来了,‘钥匙’。”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
随即,他的目光扫过莉拉和艾莉莎,在莉拉身上微微停顿,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自然之眷顾者,亦被卷入命运的洪流……”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艾莉莎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还有,行走于禁忌边缘的求知者。有趣的组合。”
艾莉莎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敬畏,只有纯粹的研究欲:“这里的能量场很有趣,比基座更……‘原生’。”
马拉斯蒂尔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无礼,反而微微一笑:“界域行者善于创造秩序,而我们,更倾向于观察和理解既存的秩序。路径不同,皆是为了探寻真理。”
他示意三人坐下,目光重新回到谢无疾身上,变得严肃起来。
“时间紧迫,客套话就免了。我想,埃兰迪尔已经将情况的严重性告知于你。”他指向那巨大的立体星图,尤其是那些闪烁的红点,“‘世界之伤’的恶化速度,超出了我们最坏的预期。多个‘压力点’同时爆发,正在将整个世界推向崩溃的边缘。”
“原因?”谢无疾言简意赅。
“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核心在于‘能量失衡’。”马拉斯蒂尔解释道,“界域行者试验失败的遗留创伤,就像一道不断流血的伤口。安格玛巫王抽取死亡能量,静默修会引动虚空,云岚州内战扰乱地脉,甚至包括你激活‘基石’……所有这些行为,都在从不同角度加剧这道伤口的恶化,扰动了世界能量体系的脆弱平衡。”
他深深地看着谢无疾:“尤其是你,谢无疾男爵。你作为‘钥匙’,与‘基石’的每一次深度共鸣,固然能带来力量,却也像一把更锋利的刀子,在原本就脆弱的伤口上搅动。你手臂里那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死亡规则,更是巨大的变数。”
谢无疾沉默。他早已隐约察觉到这一点,只是此刻被马拉斯蒂尔赤裸裸地点了出来。
“学会所谓的‘观测’与‘引导’,目的究竟是什么?”谢无疾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马拉斯蒂尔的目光投向穹顶的星空,仿佛在凝视着无尽的虚空。
“观测,是为了理解世界运行的规则与‘伤口’的本质。引导……”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是为了在无可避免的终局到来时,为这个世界,为文明的火焰,寻找到一条……代价最小的出路。”
“终局?‘终焉回响’?”谢无疾瞳孔微缩。
马拉斯蒂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终焉回响’是界域行者留下的最后手段,是彻底的毁灭与重启,是最糟糕的选择。我们寻找的,是其他的可能性。或许无法完全修复,但至少……能保留一些希望。”
他挥手间,立体星图变幻,显现出几个模糊的、仿佛位于不同维度的光点影像。
“比如,寻找并激活其他稳定的‘基石’,构建一个局部的‘秩序净土’;或者,利用‘万界回廊’的传说,尝试将部分生灵转移至其他尚存的世界;再或者……找到并‘说服’那些加速世界崩溃的存在,比如安格玛的巫王,或者静默修会背后的‘虚空意志’。”
他的话语平静,却描绘出了一幅幅关乎世界存亡的、宏大而残酷的图景。
谢无疾看着马拉斯蒂尔,试图从他眼中找出隐藏的意图,但那双眼睛如同深潭,只有一片沉静的深邃。
“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谢无疾直接问道。
马拉斯蒂尔转过身,正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首先,你需要真正理解‘钥匙’的含义。然后,你需要做出选择。”
(第二百六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