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府宴客厅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前排的一桌，楚世铮夫妇正与周世昌父女坐在一起。
楚世铮脸上带着略显僵硬的笑容，与周世昌寒暄着。
他们夫妇二人，与其说是受邀前来，不如说是被“客气”地“请”过来的。
起初自是满心不快，但见到这满堂宾客，那点火气也慢慢被现实的考量压了下去。
“周兄，你看，怀瑾与你们家婉清，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楚世铮努力让语气显得自然，“两个孩子都曾留洋英吉利，见识相仿，肯定有共同话题。以后啊，应该让他们多相处相处。”
周世昌笑着点头附和：“楚兄说得是，年轻人嘛，多交流是好事。”
坐在一旁的周婉清，低眉顺眼，一副乖巧模样，却趁着没人注意，暗暗撇了撇嘴。
谁要跟那个缺根弦的楚家少爷多相处？！
当初若不是明大帅许以重金，她怎么可能去接近那种活宝？
想想那段“碰瓷”的经历，她都觉得自己演技得到了升华，同时血压也有点升高。
她正想着，那个“缺根弦”的主角就出现了。
楚怀瑾还穿着迎亲时的那套西装，带着轻松的笑意走了过来。
“爸，妈，你们到了啊！礼物带了吗？”他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个。
楚夫人有些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带了带了，早就备好了。小栖虽然没能成为我们的儿媳妇，但毕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跟自家女儿也没差多少。她结婚，我们肯定要来真心祝福的。”
她说着，目光转向周婉清，语气温和：“怀瑾，你带周小姐去点心区那边转转吧，尝尝大帅府厨子的手艺。我和你爸再跟周伯父聊会儿。”
“好嘞！”楚怀瑾爽快应下，看向周婉清，“周小姐，这边请？”
周婉清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起身跟上。
点心区布置得精致，各色中式糕点和西式蛋糕琳琅满目。
楚怀瑾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婚宴的布置，脸上不见丝毫阴霾，反而嘴角一直噙着笑。
周婉清看着他这副模样，终于没忍住，压低声音问道：“楚少爷，你那么漂亮的未婚妻今天被人当场抢走了，你为什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人的想法。
楚怀瑾闻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眼神也不差，栖栖确实漂亮。”
周婉清一噎，谁问你这个了？
却听楚怀瑾继续道：“不过，我是栖栖最好的朋友，看到她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当然开心。”
这下周婉清是真的愣住了。
她仔细打量着楚怀瑾，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勉强，却只看到赤诚：“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大情圣。我还以为你真是没心没肺呢。”
“什么情圣不情圣的？”楚怀瑾看着走进来的明衍，“你看那位的气势，我要是不自觉一点，不是给自己找打吗？我聪明着呢！”
周婉清：“……”
她刚刚的触动一定是错觉。
这人根本就是没开窍，加上怂得理直气壮。
就在这时，婚礼司仪高声宣布仪式开始。
云鹤鸣和苏歆柔被请到上首坐下。
喧闹的宴客厅渐渐安静下来。
明衍牵着云栖的手，走到喜堂前，两人的样貌和气质，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一拜天地 ——” 司仪拖长了声音。
明衍与云栖对着门外天地微微躬身。
“二拜高堂 ——”
两人转向云鹤鸣和苏歆柔。
明衍深深一揖，云栖盈盈下拜。
“夫妻对拜 ——”
明衍转过身，云栖抬眸，对上他深邃专注的眼眸，唇角终于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他原本躁动不安的心，瞬间沉淀下来。
“啧，眼睛都看直了。”楚怀瑾在下面小声嘀咕。
周婉清忍不住刺他一句：“怎么，酸了？”
楚怀瑾理直气壮：“我这是欣慰，你不懂。”
周婉清：“……”
不懂，并且大受震撼。
礼成。
宾客们送上掌声，气氛再次热络起来。
接下来便是敬酒环节。
明衍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始终紧紧牵着云栖，穿梭在宾客之间。
来到楚家这一桌时，气氛难免有些凝滞。
楚世铮夫妇站起身，楚夫人拉着云栖的手，眼眶微红：“小栖，以后……要好好的。”
“谢谢伯母，我会的。”云栖轻声回应。
明衍对着楚世铮举杯：“楚伯父，此前多有得罪。今日多谢赏光。”
他一饮而尽，姿态给足。
楚世铮看着眼前这对璧人，又瞥了一眼自家傻笑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将杯中酒饮尽：“望你日后，好好待小栖，我楚家，也算是她半个娘家人。”
“嗯，一定会。”明衍回答得毫不犹豫。
轮到楚怀瑾时，他笑嘻嘻地举起酒杯：“恭喜恭喜！祝你们新婚快乐，地久天长！”
那模样，真诚得仿佛他才是那个最该高兴的人。
明衍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有释放冷气，只是淡淡点了下头，喝了酒。
云栖则对他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离开，楚怀瑾一转头，发现周婉清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
“干嘛这么看我？”
周婉清幽幽道：“只是觉得，楚少爷心如此之大，非常人所能及。”
楚怀瑾权当这是夸奖，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自然！普通人哪能跟我比？！”
周婉清：“……”
她就不该同情这“傻子”。
宾客陆续散去，喧嚣了一日的大帅府终于沉寂下来。
明衍牵着云栖的手，穿过庭院，走向精心布置的喜房。
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屋内暖融的光线笼罩着满室喜庆的陈设。
云栖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铜镜映出她明艳的面容：“我爸妈送回去了？”
“嗯，雷彪亲自带人护送。”明衍上前一步，动作轻柔地为她拆开盘发。
云栖从镜子里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表情，故意板起了脸：“怀瑾和伯父伯母呢？”
明衍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更加放轻了力道：“也安全送回去了。”
“那就好。”云栖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