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的狂欢与各地的祈愿浪潮，并未影响到风闻司地下总部的冰冷与肃杀。这里没有阳光，只有永恒不灭的符文灯盏，散发着青白色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毫无表情、如同岩石雕刻般的面孔。
连日来的秘密监控与情报交叉比对，终于让潜藏在水面下的第一尾大鱼，露出了痕迹。
目标锁定在工部虞衡清吏司的一名员外郎，姓赵，名启明。官阶不算顶高，正五品，却手握实权，负责部分军用阵法材料的调度与核验，其中就包括维护和强化军魂柱网络所需的一些关键耗材。更重要的是，在之前的排查中，风闻司发现此人近半年来，其家族名下多处产业的资金流动异常，且其本人有数次在非休沐日，借口“勘察矿脉”离开神都的记录，行踪存在疑点。
在姚若曦下达“收集确凿证据”的命令后，风闻司的精英探员们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布下了天罗地网。终于，在一次赵启明与一名伪装成行商的外域人员秘密接头，传递一份加密的军魂柱节点防御弱点点位图时，被当场人赃并获。
没有惊动任何人，赵启明被秘密带入了风闻司最深处的刑讯大牢。
…………
刑部大牢，甲字区。
这里并非普通关押犯人的牢房，而是专门用于审讯重犯要犯的秘牢。墙壁由掺了禁灵石的玄铁浇筑而成，刻满了压制灵力与神魂的符文，空气冰冷潮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与锈蚀混合的气味。
赵启明被特殊的禁灵锁链捆缚在冰冷的刑架上，往日里身为五品京官的雍容气度早已荡然无存，脸色惨白如纸，官袍凌乱，头发散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风闻司都指挥使，冷锋，亲自负责审讯。他站在赵启明面前，身形并不高大，却像一柄出了鞘的、饮血无数的古剑，仅仅是站在那里，散发的寒意就几乎要让赵启明的血液冻结。
“赵员外郎，”冷锋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是想少受些苦痛，痛快交代，还是想试试我风闻司一百零八道炼魂手段，再开口？”
赵启明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嘴唇哆嗦着，似乎还想狡辩。
冷锋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拿起旁边探员递上的一枚留影玉简，激活。光幕浮现，正是他与人交接，传递加密图纸的清晰影像，甚至连对方用特殊手法确认他身份时，他袖口内衬一个极其隐秘的、代表万族联盟某个间谍分支的标记，都被放大呈现出来。
“不……不是我……我是被逼的！”赵启明心理防线瞬间崩溃，涕泪横流地嘶喊起来。
“逼你？”冷锋冷笑一声，“是万族联盟用你那在域外游学时被秘密扣押的独子逼你？还是用他们许诺事成之后，在所谓‘新世界’给你赵家留一席之地的空头支票逼你？”
赵启明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骇然，对方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
“说吧。”冷锋逼近一步，目光如刀，“你的上线是谁？联络方式？除了散布谣言，你们还策划了什么？你的同党还有哪些？说出来，你的家人，或许还能因你戴罪立功，留下一线生机。若冥顽不灵……”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已说明了一切。
在风闻司专业刑讯高手的精神压迫和残酷刑具的轮番“伺候”下，赵启明的意志彻底瓦解。他断断续续地交代了一切。
他的上线是一个代号“灰隼”的人，每次联络都通过安放在城隍庙特定神像下的“单向传讯符”进行，方式极其隐秘。他主要负责利用职务之便，窃取军魂柱网络的部分维护周期和材料配送信息，为可能的破坏行动提供情报支持。同时，他也利用自己在工部的人脉，在一些非核心但接触信息繁杂的中低层官员中，散播和放大对飞升计划的疑虑，引导舆论。
他吐露了几个被他拉拢或腐蚀的同党名字，涉及礼部、户部乃至禁军中的几个中低级军官。这些名字被迅速记录，并立刻有探员无声无息地离去，执行抓捕。
“……就……就这些了……我知道的都说了……”赵启明气息奄奄，如同一条脱水的鱼。
冷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问道：“万族联盟，接下来还有什么动作？”
赵启明眼神涣散，喃喃道：“‘灰隼’……最后一次传讯……说……‘种子’已埋下……只待‘归寂之风’吹起……让青阳……从内部……彻底……腐烂……”
“归寂之风？”冷锋眉头紧锁，“具体指什么？”
“不……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赵启明绝望地摇头，“‘灰隼’说，那不是我们这个层级能接触的……是……是足以葬送整个飞升计划的……致命一击……”
…………
养心殿外殿，姚若曦听取了冷锋的详细汇报。她端坐在凤椅上，面色平静，但置于扶手上的玉指，却微微收紧。
“工部员外郎赵启明……朕记得他，当年殿试，文章做得花团锦簇，言必称忠君爱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与痛心，“为了一个儿子，为了虚无缥缈的承诺，便能将养育他的故土，将信任他的君王，将亿万万同族，尽数出卖。”
冷锋躬身道：“娘娘，人心鬼蜮，难以度量。现已根据赵启明供述，秘密逮捕其同党七人，均在审讯中。关于那‘归寂之风’……”
“不必说了。”姚若曦抬手打断他，眼神锐利起来，“无论是什么，其目的无非是破坏飞升，亡我青阳。赵启明等人，按律严办，以儆效尤。其家眷……若查实未曾参与，流放边荒，永不得回中原。若参与其中，同罪！”
“臣，遵旨！”冷锋凛然应命。
“此次能迅速揪出此獠，风闻司有功。”姚若曦语气稍缓，“但内部毒瘤，绝不止此一处。继续深挖，扩大排查范围，尤其是能接触核心阵法、能源、以及界域船建造的相关部门，宁可错查，不可漏过！”
“是！臣已加派人手，对天工部、神机院、以及各大船坞核心人员进行第二轮秘密筛查。”
姚若曦点了点头，挥挥手让冷锋退下。
空荡荡的外殿中，只剩下她一人。她缓缓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一丝疲惫终于爬上眉梢。
忠诚与背叛，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帝国的肌体正在被蛀虫啃噬，而最可怕的，是这些蛀虫可能就隐藏在最信任的人群之中。赵启明交代的“归寂之风”，像一片沉重的阴云，笼罩在她心头。那绝非普通的谣言或破坏，定然是万族联盟酝酿的、更加致命的手段。
内部的隐患，远比外部的强敌更让人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