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盯着屏幕上的红点，手指在操纵杆上微微用力。飞船还在上升，高度表数字不断跳动。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大半，云层像被撕开的棉絮，乱七八糟地飘着。
“曙光号的事先放一边。”他说，“现在顾不上谁是谁。”
娜娜站在主控台前，数据流在她眼里来回滚动。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苏珊缩在副驾角落，手搭在摄像头控制板上，眼睛一直没离开右侧雷达窗。卡尔蹲在后舱电源箱旁边，手里捏着检测笔，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电压波动曲线。
“前面那片最密。”陈浩指着前方一片密集红点，“咱们得从边上蹭过去。”
“偏转角度已计算完成。”娜娜说，“建议保持当前推力，每十五秒微调一次航向。”
“行，你报我动。”
飞船开始小幅左右摆动，像一条在礁石间穿行的鱼。一块陨石从左前方掠过，距离机身不到三百米。另一块稍小的撞上了护盾，在空中炸出一团暗光。
“护盾能量掉到百分之六十八。”卡尔提醒。
“省着点用。”陈浩回了一句，“真撞实了，这点护盾不够看。”
他们继续往前飞。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陨石群的密度逐渐降低。眼看就要脱离主带区域，驾驶舱里的气氛稍稍松了些。
就在这时，警报响了。
不是长鸣，是短促的一声“嘀”，紧接着红色灯亮起。
“右舷后部撞击！”娜娜立刻调出结构图，“小型陨石擦碰，外层装甲破裂，密封性下降百分之十二。”
陈浩猛推操纵杆，让飞船迅速拉平姿态。机身晃了几下，总算稳住。
“漏气没有？”他问。
“目前生命维持系统正常。”娜娜扫描了一遍，“但裂缝有扩大的趋势，必须尽快修补。”
卡尔站起身，拍了下手。“我去看看。”
他转身走向更衣区，套上轻型维修服，背上工具包，从内舱门爬向外侧接口。几分钟后，他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确认损伤位置，右后方推进器支架附近，裂口长约一米，宽约十五厘米。”
“能补吗？”陈浩问。
“材料不够。”卡尔的声音很平静，但语气有点沉，“标准密封胶只剩半管，复合贴片只有一张。按面积算，最多覆盖三分之二。”
舱内安静了一瞬。
“那就找别的东西。”陈浩说，“船上总有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能凑合用。”
“旧货舱可能有实验性聚合物。”娜娜调出物资分布图，“编号c-7储物柜，标记为‘废弃材料测试样本’。”
“那还不快去翻？”陈浩扭头看向苏珊，“你和卡尔一起去，动作快点。”
苏珊应了一声，抓起手电筒就往后舱走。卡尔也从外接口返回，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通道尽头。
娜娜站在主控台前，分出三个窗口：一个是船体结构模型，一个是物资数据库，另一个是材料兼容性分析表。她的手指在面板上快速滑动，不断筛选可用替代品。
“电路板绝缘层可以临时封堵。”她说，“耐压性和延展性勉强达标。还有废弃管道的涂层树脂，加热后可塑性强，适合填补不规则裂缝。”
“听着都像垃圾堆里捡的。”陈浩嘟囔。
“我们现在就在垃圾堆里。”娜娜说。
陈浩咧了下嘴，没接话。他双手放在操纵杆上，眼睛盯着前方空域。陨石群已经甩在后面，但大气湍流还在影响飞行稳定性。飞船时不时轻轻抖一下，像是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
他抬起手擦了把额头的汗，发现指尖有点湿。
“导航还能撑住吧？”他问。
“航线稳定。”娜娜说，“自动避障系统关闭，但我已接入手动预警机制，一旦出现高速移动体，会立即提示。”
“好。”陈浩点点头，“别再给我整惊喜了。”
后舱传来金属箱打开的声音，接着是塑料包装被撕开的响动。苏珊的声音传过来：“c-7找到了，里面有几个密封袋，标签写着‘p-9改性树脂’和‘x型柔性绝缘膜’。”
“就是它们。”娜娜回复，“把样品带回主舱，我做快速测试。”
“卡尔说袋子有点发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苏珊顿了顿，“还有一个铁盒，上面锈住了，打不开。”
“用扳手敲开。”陈浩说，“反正这船也没几天好活，别怕弄坏东西。”
又是一阵叮当声。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卡尔拎着两个密封袋走进驾驶舱，顺手把铁盒放在操作台上。苏珊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检测仪。
娜娜接过袋子，拆开一角，将微量粉末倒入分析槽。几秒后，屏幕跳出结果。
“p-9树脂活性残留百分之四十一，加热至六十度可恢复粘性。”她说，“绝缘膜物理性能下降，但作为辅助加固层仍可用。”
“够用就行。”陈浩松了口气，“赶紧补上，我可不想半夜听见漏气的嘶嘶声。”
卡尔点头，重新穿戴维修服。这次他多带了一支加热枪和一组夹具。苏珊帮他检查了供氧系统，确认一切正常后，打开了外舱门。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几颗星星闪着冷光。飞船仍在缓慢前行，机身轻微震动。
卡尔爬出舱外，固定安全绳，慢慢挪到受损区域。他先用加热枪软化裂缝边缘，然后挤入树脂。胶体冒着泡，慢慢填进缺口。他又贴上绝缘膜，用夹具压紧，再加热定型。
“第一层完成。”他报告，“准备加第二层。”
“护盾能量降到百分之五十九。”娜娜提醒，“外部电磁干扰增强。”
“风更大了。”陈浩看着姿态仪，“船身晃得比刚才厉害。”
“坚持一下。”卡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还差最后一步。”
他取出那个生锈的铁盒，费劲撬开盖子。里面是一卷银灰色的带状物，标签模糊不清。
“这是什么？”苏珊通过摄像头问。
“不知道。”卡尔摸了摸，“材质像是记忆合金网，但型号没见过。”
“试试能不能用。”娜娜说，“如果导热性和延展性合格，可以作为外层加固。”
卡尔剪下一小段，夹在测试钳里。数据显示：熔点高，抗拉强度优秀，遇热可自动延展闭合。
“完美。”他说，“就用它。”
他把金属网铺在已修补的区域上，再次加热。银灰色的网慢慢展开，像一层皮肤般贴合在裂缝表面。
“修补完成。”卡尔说，“初步检测无泄漏，结构强度恢复百分之八十五。”
“回来吧。”陈浩说，“总算能喘口气。”
卡尔解开安全绳，慢慢爬回舱内。他脱下维修服，随手扔在角落，脸上全是灰，额头上还沾着一点树脂。
苏珊递给他一瓶水。他拧开喝了一口，咳嗽两声。
“这破船修一次比拆一次还累。”他说。
“你拆过？”陈浩问。
“上次在火星站，有人把引擎塞了半袋土豆。”卡尔抹了把脸，“说是防潮。”
“挺合理。”陈浩点头，“土豆确实吸水。”
娜娜还在检查系统状态。她突然停下动作。
“裂缝修补处温度异常。”她说，“外层金属网正在升温，目前七十八度，且持续上升。”
“什么？”卡尔皱眉，“不可能，那材料耐高温三千度。”
“但它现在在发热。”娜娜调出红外图像，“而且……它在轻微震动。”
陈浩站起身走到屏幕前。只见修补区域呈现出不规则的红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跳动。
“是不是外面沾了什么东西？”苏珊问。
“没有外来附着物。”娜娜说，“热源来自内部，频率……像是信号脉冲。”
三人同时沉默。
陈浩缓缓转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这块金属网。”娜娜盯着数据，“它在接收某种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