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风还没停透。
陈浩把背包往肩上甩了甩，卡扣咔嗒响了一声。他看了眼腕表，时间正好。卡尔已经在门口站着，手里拎着工具箱，脸被头灯照得发白。娜娜站在两人中间，屏幕在她胸口一闪一闪，正加载路线图。
“G-7优先。”她说，“信号增强器已激活，能捕捉到地下三米内的金属反应。”
“那就走。”陈浩搓了把脸，“再晚点天亮了，热气一上来更难走。”
三人顺着山脊往外走。脚底下碎石松得很，踩一脚滑半步。卡尔把绳子绑在自己腰上，又递给陈浩和娜娜。他们连成一串，像三个不敢撒手的孩子。
走了不到两公里，地面开始渗水。鞋底啪叽啪叽响，每一步都带起一层泥浆。
“湿度太高。”卡尔说，“电子设备容易短路。”
娜娜立刻关掉了非必要的模块，只留定位和探测功能。她的手臂护板发出轻微的咔声，是内部电路切换的动静。
“省电模式启动。”她说，“续航可延长四小时。”
“你还挺抗造。”陈浩喘着气说，“不像我，走这点路就快散架了。”
“你本来就不常运动。”卡尔头也不回。
“那不是有你们嘛。”陈浩咧嘴，“一个脑子好使，一个手巧，我就负责嘴皮子利索点。”
话音刚落，前面岩缝里窜出个东西。
黑壳，长尾，尾巴尖还带钩。它撞在探测仪支架上，咔的一声，零件飞出去一块。
“什么东西！”陈浩往后跳了一步。
“类似蝎子。”娜娜调出热感画面，“体温比环境高十二度，应该是恒温生物。”
“这地方还能长这玩意儿？”陈浩捡起块石头，“管它是不是恒温，先让它凉快凉快。”
他把石头扔过去，砸在岩壁上弹开。那东西受惊，缩回缝里。卡尔趁机爬过去，把掉落的探头捡回来。
“外壳裂了。”他检查了一下，“还能用，但精度下降百分之三十。”
“够用了。”娜娜说，“目标区域就在前方三百米。”
他们贴着岩壁挪过去。地面越来越湿，空气里有股铁锈混着烂叶子的味道。终于到了标记点，娜娜打开信号增强器，屏幕上跳出一个红点。
“地下两米七，镍铁合金。”她说，“纯度估算超过百分之八十。”
卡尔拿出便携钻，在指定位置打孔。陈浩蹲旁边看着，突然伸手拦住他。
“等等。”
“怎么？”
“你看这土色。”陈浩扒拉了下表面，“上面一层是湿的，下面反而是干的。说明底下有空腔，一钻下去可能塌。”
卡尔停下动作。娜娜扫描了一下地质结构，点头：“存在微型溶洞，直径约一点五米，位于目标下方。”
“那就不能硬挖。”陈浩站起来，“得做个支撑架，先把洞口围住再说。”
卡尔从包里翻出几根轻质杆，三人合力搭了个三角框架。重新开钻时，速度放慢了一倍。钻头到底后，他们用钩子一点点把金属块往外拖。
一块拳头大的黑石头被拽了出来。
“导能测试。”娜娜接过样本，接上检测笔。数值跳了几下，稳定下来。
“电阻率达标，耐高温性能良好。”她说，“可用作临时导体。”
“行。”陈浩笑了，“天上掉下来的还真比地里长的好使。”
他们把合金装进采样袋，封好口。接着转向G-9区。地图显示断裂带入口在五公里外，途中要穿过一段狭窄岩缝。
走到一半，雨来了。
不是细雨，是那种劈头盖脸的倾盆。三个人瞬间湿透。衣服贴在身上，背包也沉了不少。
“继续走。”陈浩抹了把脸，“停在这儿只会更冷。”
岩缝只有半米宽，最窄处得侧身才能过。娜娜走在最后，她的传感器被雨水糊住一片。突然她喊了一声：“左边岩壁在移动！”
话音未落，一块石头砸下来，正中卡尔的背包。
他往前扑了一步才稳住。背包卡在石缝里，整个人被吊着，一只脚悬空。
“别动！”陈浩趴在地上伸手，“把手给我！”
卡尔腾不出手，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岩壁。娜娜迅速计算受力角度，把备用绳抛过去。陈浩接住，绕在自己腰上，冲后面喊：“拉紧！”
两人合力把他拽了上来。背包拉出来时，一角已经撕裂，防水膜露在外面。
“东西还在。”卡尔检查袋子，“合金没丢。”
他们继续往前。雨越下越大，山路变成泥河。走到断裂带入口时，天光已经亮了。
裂缝深不见底，边缘参差不齐。娜娜投下一束光，照出岩壁上的浅色纹路。
“氧化矿脉。”她说，“位置较高，需攀爬采集。”
陈浩系好安全绳，抓着岩钉往上爬。手指冻得发僵，但他没停。钻头插进矿脉露头，慢慢旋进去。取出来的只是碎片，但足够做实验。
“两片。”他把样本递下去，“虽然不大，好歹是正经‘地里长的’。”
正准备撤，娜娜忽然说：“燃料舱坠落点就在五十米外。”
他们绕过去。旧舱体半埋在土里，外壳烧得焦黑。但内层残留的碳晶涂层还在，厚度勉强达标。
“补上了。”娜娜刮下一块，“库存不足的问题解决。”
回程比来时更累。三个人浑身泥水，脚步拖沓。正午前，基地大门出现在视野里。
守门系统识别到信号，缓缓打开。他们走进去，直接奔主控室。
陈浩把背包摔在地上，呼哧喘气。“材料齐了。合金、矿石、碳片，全在这儿。”
娜娜接过样本，开始分类登记。屏幕上跳出新的待测项目列表。
“测试安排好了。”她说，“明天一早开始。”
“今晚谁值班？”陈浩靠在操作台边，捧着热水杯。
“我。”娜娜说，“系统需要持续监控材料稳定性。”
卡尔脱下湿外套，挂在暖气片上。“建议以后外出加配防割护甲。”他说，“这次运气好，下次不一定。”
“你就知道想这些。”陈浩笑，“我要是写回忆录，标题就叫《我和我的两个保姆》。”
没人接话。卡尔低头检查工具箱，娜娜刷新着数据界面。
陈浩喝完最后一口热水，把杯子放在桌上。
“话说回来。”他盯着娜娜的背影，“那个信号增强器，是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她手指顿了一下。
“三年前。”她说，“在你第一次弄坏通讯模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