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还在响。
红灯在机器表面闪个不停，风扇转了几圈后彻底停了下来。卡尔盯着仪表盘，手里的测距仪没放下。刚才那道裂纹他记得清楚，就在陶瓷环边缘，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开了一样。
陈浩蹲在配电箱旁边，刚接好的稳压模块还连着线。他抬头看了眼控制台方向：“又炸了？”
“没炸。”卡尔把原型拆下来，放在工作台上，“只是热应力集中，材料撑不住。”
娜娜站在数据接口前，手臂已经插进终端孔里。她眼睛扫过滚动的参数流：“第四次测试中断，运行时间十三分十八秒。振动频率异常出现在最后三分钟。”
“差一点。”陈浩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比上次多撑了半分钟。”
“不够用。”卡尔打开工具柜，翻出两片薄金属板和一段复合隔热层，“得换结构。”
“你还打算再来？”陈浩靠在墙边，“这都第五回了。”
“不然呢？”卡尔头也不抬，“等苏珊回来？她路上要是耽误了，咱们就干看着？”
陈浩没说话。他知道卡尔说得对。机器停一天，基地重建就得拖一天。而他们没时间可拖。
娜娜抽出接口，转身走到投影区。空中浮现出新的热传导模拟图，颜色从红到蓝渐变。“建议采用双层隔热结构，外层金属反射热量，内层复合材料缓冲膨胀应力。”
“听着像三明治。”陈浩说。
“就是三明治。”卡尔已经开始裁剪材料，“一层挡热，一层抗压，中间留空隙散热。”
陈浩叹了口气，走过去帮忙固定支架。两人一前一后把新结构压进外壳，卡尔用非对称方式拧紧每一颗螺丝，避免受力集中在某一点。整个过程没人说话，只有工具碰撞的轻响。
装好后，卡尔接通电源。
屏幕亮起，黄灯闪烁了一下，转为绿灯。
风扇缓缓转动，声音比之前平稳。
“启动了。”娜娜监测着数据，“初始温度正常，负载曲线稳定。”
“这次能撑多久？”陈浩盯着计时器。
“不知道。”卡尔坐在椅子上，手指搭在桌沿，“看它自己表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八分钟。
十一点五分。
十二分四十秒。
陈浩突然坐直：“听。”
风扇的声音变了，有点发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气流。
“共振又要来了？”他问。
卡尔立刻去看底座。振动频率确实开始波动，幅度不大，但持续上升。
“垫片角度不对。”他说着，伸手去调阻尼垫。
娜娜同时操作控制台：“我降低输出功率百分之十，缓解负载压力。”
卡尔把垫片转了十五度，重新锁紧。
嗡鸣声慢慢平息。
仪表盘上的波动曲线趋于平稳。
“稳住了。”陈浩松了口气。
十四分五十秒时，机器自动进入冷却程序，风扇逐渐减速，最后安静下来。屏幕上绿灯常亮，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成了？”陈浩问。
“勉强。”卡尔检查接缝处，“没裂，也没变形。虽然没到十五分钟，但至少能应急。”
“那就是能用。”陈浩咧嘴笑了，“你这手工件，总算没白忙。”
“先放一边。”卡尔把原型收进盒子，贴上标签，“万一原厂件出问题，还能顶上。”
话音刚落，娜娜的通讯器响了一声。
“信号接入。”她说，“苏珊小队抵达基地入口，携带物品已通过扫描。”
“是那个传动组件？”陈浩站起来。
“特征匹配度百分之九十八。”娜娜调出检测报告，“电气性能正常，外壳无结构性损伤。”
“真的找着了？”陈浩一巴掌拍在桌上，“我还以为又是个废铁。”
“不是废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苏珊推开门，手里提着一个防震盒。她脸上有灰，衣服也皱巴巴的，但眼神亮着。
“hV-9的传动模块。”她把盒子放在维修台上，“原厂封装，三年没动过，油封还在。”
卡尔戴上手套，打开检测仪。屏幕跳了几下，最后定格在一个绿色标识上。
“完好。”他说，声音有点低。
“我就说能行。”苏珊脱下手套，顺手抓了瓶水，“东区仓库那堆破铜烂铁里翻出来的。你们猜怎么着？那台老设备底下压着一本日志，上面写着‘备用件留存，严禁拆卸’。”
“谁写的？”陈浩问。
“不清楚。”苏珊喝了口水，“字迹都糊了。不过东西是真的，接口标准完全对得上。”
卡尔没再说话，直接打开主机外壳。旧零件卡得很死，接口腐蚀严重，螺栓几乎锈成一体。
他喷了纳米润滑剂，等了五分钟，再用脉冲扳手一点点松动。每一下都不敢用力过猛，怕把螺纹扯坏。
二十分钟后，损坏的部件被取了出来。
新零件顺利装入。
接通电源。
屏幕亮起，自检程序自动运行。
进度条走到尽头，系统发出一声轻响。
绿灯常亮。
“运行正常。”娜娜确认，“温度稳定，负载达标。”
“动力系统上线了。”陈浩一屁股坐下，“总算不用看这破机器脸色了。”
卡尔关掉测试电源，把自制零件放进储物格，标上“备用”。
苏珊靠在墙边休息，喝完最后一口水。
娜娜断开连接，记录修复日志，并同步更新设备状态。
维修区安静下来。
机器平稳运转的声音填满了空间。
陈浩站起身，开始收拾散落的工具。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重建工作马上就能全面展开。
他刚把扳手套进工具箱，外面传来脚步声。
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名技术员探头进来：“生活区防水层加固完成了，等你们那边确认电力稳定，就可以通电测试。”
“告诉他们，随时可以。”陈浩说。
技术员点头离开。
陈浩回头看了眼主机，绿灯还在闪。
他拿起钥匙卡，在手里抛了一下。
卡尔正在清点剩余材料。
苏珊闭着眼靠在墙上，像是快睡着了。
娜娜站在控制台前，手臂重新插进接口。
陈浩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所有人还在原来的位置。
机器还在转。
灯光稳定。
他正要迈出门槛——
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