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来自玫瑰,转达的是小谈通知她去上华公所商量诊所的事。
离开纽约七天后,司乡匆忙赶回了纽约,衣服也来不及换,径直赶去中华公所。
司乡坐在马车上穿过那些店铺的门头从大清换成了民国,原有那些长辫子都变成了短发,心里有全新的感觉。
七八天前她走的时候都还有人坚持发辫子,现在基本全是短发了。
谈夜声仍旧在门口等着,见她来了,把她径直往里面领。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们突然急着催我叫你过来。”谈夜声边走边说,“你后面自己过来找过吗?”
司乡听他说得有些不太对,“我没来,我律师也没来,诊所其他人也没来。”
“这点我保证,没有我的允许,他们一定不会来。”
“那就奇怪了,陈秘书前些天给我打电话说会支持你的诊所,但是要求你加入这边同乡会。”
谈夜声知道她要去芝加哥的事,便约了再晚些的时间见面,“没想到三天前他又给我打电话,让我尽快把你人找出来。”
“我没做什么事。”司乡有些莫名其妙的,“见面了问吧。”
谈夜声嗯了一声,细细叮嘱,“你可千万不要随便发火骂人。”
“不会。”司乡晓得轻重。
两个脚下生风进了陈秘书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人,等了一阵,陈秘书从外面进来,见了两人先笑,“你们来得倒巧,我就出去这么一下被你们撞上了。”
说话间他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停留片刻后移开,“有人打电话过来查你的信息。”
“谁?”司乡有些意外怎么会有人打到这里来查她,“我没得罪人啊?”
陈秘书:“电话来自会议大厦。”
这个地址?司乡一下子反应过来,那里是纽约州立法机构的所在地,也是州长的行政办公室。
是写出去的申请书有消息了。
司乡难掩激动,既觉得有好消息的可能不大,又实在希望有好消息。
“陈秘书?”谈夜声看出来好友的心思,主动帮她问,“不知……”
陈秘书:“她写了申请书,想请州长特别批准她成为美国第一个华人女律师。”
“坐下来说吧。“看着激动的女孩,陈秘书问她:“你想效仿张良仁大人。”
“是。”司乡忐忑不安的说,“对,我想效仿张大人。”
陈秘书给她倒了杯水过来,“我查过你的底细,你跟张大人的背景并不一样,你为什么觉得你能效?”
“我为何不能效仿。”司乡压下心底的忐忑,“学无先后,达者为先,先行者先有成就,不代表后来者便不可走这条路。”
“我虽然不是这条路的第一人,但不代表我不能做第二人。”
司乡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我既然能来到这里,足以说明我已经比大多数人优秀了。”
“那我再优秀一些又为何不行。”
“呵呵。”陈秘书眼镜后面有光闪过,他笑道:“这么多年,也只有那一例而已。”
“后来也有人模仿,但无一成功。”
“更何况你还是个女人。”
美国没有华人律师,女律师也少,她既是女人还是华人。
司乡摇头:“是只有那一例,后学者也有诸多失败,但不代表我便不能走这条路,不是吗?”
“女人能顶半边天,连要命的生孩子的事都能行,这事怕什么,总不至于要命吧。”
她知道这条路成功的概率太低,但是既然已经决定走了,那自然不能被这么两句话劝退。
司乡调整了一下心情,说:“我虽不如张大人那般才华能力,但我总得试试。”
“可能性太低了,我不建议你试。”陈秘书说的话有些不太好听,“何必浪费你的时间。”
司乡:“这世上多少可能性不高的事,最后不都成功了吗?”
“我只是想拿个证,又不是想让美国跟我姓。”
“连辫子都能剪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陈秘书早知道她嘴巴利索,听了她这话也没生气,只是问她,“你怎么会想到弄这个东西?”
“为了以后回国被人翻旧账的时候能争取再有一次活命的机会。”
司乡没有说西诺斯的事,她只说她自己,“您既然查过我的底细,就知道我活这条命不容易。”
“我怕回国万一有人拿我当年的事追究,我得练习一下自己才行。”
这个理由,陈秘书不太信。
谈夜声从旁打圆场:“陈秘书,她其实还有另一件事,她当初来求学时为她写推荐信的人家有一桩冤案,需要平反。”
换言之,是为了报恩。
陈秘书点点头:“不管是为了什么,总之是要坚持拿到是吗?”
“对。”司乡狠狠点了一下头,“这次的不行我就过段时间再写,不行再写。”
陈秘书:“若因此被遣返回国呢?”
司乡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若因此被遣返回国,你还要坚持吗?”陈秘书又问了一遍,“想好了再说。”
司乡刚压下去的忐忑不安又重新升起,脑子里都是那句话,要是因此被遣返,她还要坚持吗。
刚刚振振有词的小姑娘一下子安静下来,像个无助的小孩。
过了一会儿,司乡深吸一口气。
“如果真的有遣返的风险,那我夏天的时候再写。”
陈秘书:“何意?”
“我毕业了再写。”司乡把说明白,“说我作也好,说我胆小也好,我尽量争取拿毕业证。”
陈秘书哈哈大笑,“我以为你要说死也要写。”
“还没到那个时候,死也解决不了问题。”司乡嘴里有些发苦,“我只是想争取一下而已。”
谈夜声旁观者清,冲陈秘书笑道:“您是有消息对吗?”
陈秘书点头:“让她过去见面。”
呼,司乡悬着心终于放了下来,靠在椅背上,吓死她了。
刚才全靠一口气撑着,现在放下来,只觉得吓人的陈秘书有些面目可憎。
真的是,没事儿吓她干嘛呀。
不过这话司乡可不敢当人面说,她可不敢轻易得罪人。
“你既然坚持,那我去帮你约一下时间,他们说你文采挺好的。”陈秘书眼镜后面透出丝笑,“我说难怪小姑娘口齿那么伶俐,原来在前些年就能把肖桦骂得无还手之力。”
司乡听他提到旧事,有点尴尬,但旋即消散无影。
不就是吓了她一下,调侃了两句吗,又不少一块肉。
“那就有劳陈书了。”谈夜声替好友道谢,“若有消息,还望知会,我们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