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结束的最后一夜，顶级套房内，空气凝固得能拧出水来。
戴维斯，这位华尔街的巨鳄，亲手捏碎过小国经济的金融帝王，此刻正失神地看着杯中融化的冰块。
基斯教授儒雅的面具早已龟裂，他反复擦拭着自己的金丝眼镜，仿佛想擦掉这几天所见的、颠覆他一生学识的幻象。
代号“幽灵”的男人，那个来自兰利的顶级分析师，则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两人，身体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钢丝。
“必须扼杀。”
“幽灵”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计算机般的冰冷和精准。
“它不是一个国家，不是一个公司，它是一个全新的文明雏形。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们生活方式、我们价值观、我们全球霸权的根本性否定。”
他转过身，灰色的眼珠里是彻骨的寒意。
“我建议，启动最高级别的‘扼杀’预案。动用我们所有能动用的力量，经济封锁、技术禁运、舆论抹黑、军事威慑……在它还未完全长成之前，把它彻底按死在摇篮里！”
“蠢货！”戴维斯猛地将酒杯砸在桌上，威士忌四溅，“你活在哪个年代？石器时代吗？”
他指着窗外璀璨如银河的城市，激动地咆哮起来。
“封锁？我们拿什么封锁？我们的高端制造产业已经被他们的廉价高质产品冲击得七零八落！禁运？我们禁运他们什么？他们扔进垃圾桶的边角料，都是我们实验室里的宝贝！”
“军事威慑？你用我们那些烧钱的航母，去打他们那种能在天上无声无息飞行的‘铁蜻蜓’吗？还是你想让我们的士兵，去尝尝那种能把KGb王牌特工都变成看门狗的‘思想改造’？”
戴维斯的气息粗重，他不是在辩论，他是在宣泄这一周来积压在心底的恐惧和无力。
“幽灵”的身体没有一丝松动：“长痛不如短痛。今天的代价，是为了避免明天被彻底取代。”
“不，这不是代价的问题，是生存的问题！”
一直沉默的基斯教授终于开口了，他扶了扶眼镜，用一种学者的冷静，说出了最令人绝望的结论。
“幽灵，你的思路是基于冷战的零和博弈。但我们面对的，不是另一个苏联。苏联和我们，是在同一个维度上竞争。而望舒……”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它在升维。”
“我们和它，已经不是竞争关系了。是一群还在用算盘的人，在讨论如何对抗一台已经拥有人工智能的超级计算机。对抗本身，就毫无意义。”
基斯教授的话，让“幽灵”也陷入了沉默。
戴维斯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的商人本性终于压过了恐惧，贪婪的火焰开始在他的血管里燃烧。
“基斯说得对。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眼神越来越亮。
“我们为什么要把它当成敌人？我们可以成为它的伙伴！甚至是……它的引路人！”
“幽灵”发出一声冷笑：“引路人？你凭什么？”
“就凭它现在还是一座孤岛！”戴维斯猛地一拍手，“它的科技再强，也只是在一个城市里。它想走向世界，就需要桥梁，需要规则，需要一个被现有世界体系接纳的身份！”
“而我们，就是那个能给它这一切的人！”
戴维斯的思路豁然开朗，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们有最锋利的‘矛’，就是那块该死的‘望舒一号’芯片。而我们，正在秘密打造一副全世界最坚固的‘盾’！”
他看向基斯和“幽灵”，压低了声音，说出了那个足以让世界震动的词。
“一个能把全球所有计算机都连接起来的巨大网络……我们称之为‘互联网’。”
“它还只是个雏形，一个由军方和几所大学实验室推动的秘密计划。但它的未来，不可限量！它将成为未来世界的神经系统！”
“我们把这个计划，分一部分给他们！邀请他们，以核心技术入股的方式，参与到这个网络的建设中来！让他们把那该死的芯片，变成这个全球大脑的神经元！”
戴维斯的脸上浮现出狂热的神采。
“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再是敌人，而是利益共同体！我们把全世界的豺狼，变成了我们最强大的盟友！我们甚至可以利用我们的先发优势，来制定这个未来世界的游戏规则！”
务实的商人思维，彻底战胜了僵化的冷战思维。
“幽灵”虽然依旧警惕，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或许是唯一的可行之路。
与其徒劳地对抗一个神，不如想办法成为神的代言人。
告别晚宴上，气氛庄重而微妙。
梁佩诗的全息投影和林晚晴本人，共同坐在主位，代表着望舒市的最高管理层。
酒过三巡，戴维斯放下了刀叉。
他整理了一下领带，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看向对面的两位东方女性。
“林女士，梁女士。这一周的所见所闻，彻底颠覆了我对世界的认知。我代表我个人，以及我身后的利益集团，对望舒市的伟大成就，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林晚晴只是微笑着举了举杯，没有接话。
“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戴维斯切入正题，“我们带着最大的诚意而来，希望能与贵方，共同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他顿了顿，抛出了那个酝酿了一晚上的重磅炸弹。
“我们知道，‘望舒一号’芯片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杰作。它拥有我们无法想象的算力。但再强大的大脑，如果被困在一个躯壳里，也无法改变世界。”
“而我们，正在搭建一个连接世界的‘神经系统’。”
戴维斯用尽可能简洁易懂的语言，介绍了一项由美国军方和顶尖学府正在秘密推进的宏大计划。
“一个网络，一个可以将全球的大学、企业、政府，甚至未来的每一个家庭都连接在一起的巨大信息网络。我们暂时称它为——互联网。”
“互联网”三个字，让林晚晴和梁佩诗的身体，都发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僵硬。
她们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商业化的完美微笑，但她们藏在桌下的手，却不约而同地收紧了。
戴维斯没有察觉到这些细节，他继续用充满诱惑力的语调描绘着蓝图。
“我们盛赞‘望舒一号’的伟大。它就是这个全球网络最完美的‘神经元’。因此，我们正式邀请‘望舒集团’，以核心技术入股的方式，成为‘互联网’计划的创始合伙人！”
“我们共同投资，共同建设，共同制定规则，也……共同分享这个未来世界的无尽红利！”
他说完了。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林晚晴和梁佩诗对视了一眼。
她们都在对方的反应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
这不是一个商业合作，这是一张通往未来世界最高权力中心的入场券！
这是一个将望舒市的影响力，像病毒一样注入到未来全球每一个信息节点，参与制定世界规则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个诱惑，太大了。
大到她们不敢做出任何回应。
“戴维斯先生，您的这个提议，非常宏大，也极具远见。”林晚晴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但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决策权限。我们需要向我们的老板汇报。”
“当然，我们期待您的好消息。”戴维斯自信地笑了。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人，能拒绝这样一份“飞升”的邀请。
中断了晚宴，林晚晴和梁佩诗几乎是第一时间，接通了通往王昊的最高保密线路。
“老板！紧急汇报！”
线路接通的瞬间，林晚晴急切地开口。
然而，回应她们的，却是一阵靡靡之音。
画面切过来，是在王昊那堪比专业影院的私人放映厅里。
巨大的屏幕上，正放着一部不知道哪个年代的黑白爱情电影，女主角正哭得梨花带雨。
她们的老板，那个执掌着庞大懒人帝国的幕后皇帝，正瘫在柔软的沙发里，脑袋一点一点，眼看就要睡着。
苏婉则温柔地靠在他身边，正看得入神，手里还拿着一桶爆米花。
“老板！”林晚晴不得不加重了声音。
“嗯？”王昊似乎被惊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吵什么吵？没看我正进行深度战略思考，培养艺术情操吗？”
“美国人提出了一个建议！”梁佩诗的全息影像也带着一丝焦急，“他们想邀请我们，共同建设一个叫‘互联网’的全球网络！”
王昊掏了掏耳朵，似乎没听清。
“啥玩意儿？英特……耐特？”
他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那是什么鬼东西？吃的吗？能做成麻辣味的吗？”
他摆了摆手，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屏幕上。
“行了行了，别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我！没看到男主角马上就要被甩了吗？这可是全剧最精彩的高潮部分！”
说完，他抓起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还顺手喂了苏婉一颗，看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