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雍正十年三月下旬,胤禛带领前朝半数以上文武大臣、皇亲贵胄及后宫主位娘娘共计数百人前往蒙古喀尔喀巡幸。
“伟大的纳伊拉尔图托布汗,长生天赐下圣酒,请允许我代神明向您敬酒。”和硕额驸,敕封多罗郡王,现任喀尔喀赛音诺颜部台吉博尔济吉特策棱代天敬酒,双手奉于胤禛面前,他的身后站着众多蒙古各部的首领,众人均躬身单手护于胸前,向大清皇帝行蒙古最尊贵的弯腰礼。
胤禛用无名指蘸酒,轻点三下,以示敬天、地、祖宗之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额驸请起,诸位蒙古兄弟们免礼。”胤禛笑道。
“谢纳伊拉尔图托布汗。”众首领闻言直起腰身。
“朕与额驸,也有数十年未见面了,先帝在时,咱们还一同读书狩猎,结伴而行,那时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快意青春。”胤禛拍了拍策棱的肩膀以示亲厚。
“是啊,臣也十分想念大清,想念儿时的快意时光,对了皇上,阿布姑姑还好吗?身子可康健?”策棱关切道。
“是了,阿布姑姑出身喀尔喀草原,是苏麻妈妈的义女,额驸自小也受她照料,自然是挂心的。你放心,姑姑身子健朗,如今在宁寿宫荣养,每日浇花养鸟,很是自在。”胤禛笑道。
“那臣下就放心了,蒙先帝恩典,臣自幼养在京城,那时人身地不熟,太皇太后恩赐阿布姑姑前来照料,因着出身同族,又照料细心,臣这才能逐渐适应京城的环境,阿布姑姑于臣犹如额吉一般,照料之恩臣下或不敢妄,必铭记于心。”策棱躬身。
“哥哥怎的就只惦记姑姑,我呢?”淑妃俏皮一问,策棱一愣,转而笑道“淑妃娘娘都是做额吉的人了,还是这般天真爽朗,想来皇上和皇贵妃娘娘都纵着她呢,臣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你这哥哥倒是会推脱,自家妹妹好容易回来一趟,也不说见见自己的小外甥女儿....来看看,这是咱们八公主,端庆,这是你策棱舅舅。”宜修笑着揶揄,手上牵着一个三岁的小女娃。
女娃娃长着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细看之下,和自己的爱女拉娜年幼时还有几分相似呢。策棱越看越喜欢,蹲下身子笑道“端庆公主有礼,臣下见过。”
“策棱舅舅,抱抱~”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看了看,突然笑着伸出手要抱抱。
策棱闻言心都化了,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苏迪雅撒娇一般,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展示给身后众人看。
众部落首领齐欢呼,皇上万岁,公主千岁。
胤禛笑着和宜修对视一眼,端庆活泼聪明又会来事儿,宜修又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了几月,策棱还不轻易被拿下?
“都说外甥肖舅,本宫看端庆和额驸倒有几分相似呢。”慎贵妃笑道。
“可不是,越看越像。”敬贵妃也笑道。
初次的见面是一团和气,怡亲王和敦亲王自前年起就已经秘密来往喀尔喀和科尔沁多次,与策棱等台吉早已达成了统一战线,他们抵挡准噶尔进犯,大清在身后提供所有一切的支援,试问准噶尔便是再来势汹汹,有哪里能耗的过大清举国的驰援?往往是来一次被打回去一次,休养生息后又再次来试探,再次被击退。气的摩格可汗是又羞又恼,恨不能将策棱撕碎。
晚间在喀尔喀王庭大帐内,策棱为胤禛举行了盛大的接风盛宴,各部落首领作陪,大家宾主尽欢,喝的及其痛快,因着第三日便是那达慕大会,胤禛便接受了策棱和诸部落首领的邀请,为大会射头箭开拔。届时大清的武将和皇亲阿哥们也会一同参与骑射、摔跤,与蒙古勇士同台比试,相互切磋技艺。
第二日,雍正与蒙古各部首领在帐内相谈事宜,事关朝政,便只带了几位亲王及文武大臣相随。
老王妃接待了一众后宫嫔妃,尤其是宜修和敦亲王福晋。王妃看着如今面色红润的小姑子和性子未改的女儿,对着宜修是千恩万谢,直道博尔济吉特氏永记皇贵妃的恩德。
宜修与敦亲王福晋相视一笑,没有多言。
午宴过后,因着后宫女眷难得来草原一次,都想四处走走。王妃并未拘着各位娘娘说话,而是通情达理的安排勇士配合御林军护卫,让娘娘们自个儿去草原看看风景散散心,只是留下了小女儿和小姑子叙话。
“剪秋姑姑,娘娘自个儿出去散心了?可安全吗?”本来想邀宜修一起去散心的慎贵妃和惠嫔她们扑了个空。
“两位娘娘放心吧,陈泰跟着呢,还有暗卫护着,娘娘出不了事儿。”剪秋忙着照顾三位小主子,也实在是脱不开身,不然无论如何也是要陪着去的。
“那好吧,娘娘回来了,一定让人通知咱们一声。”安陵容不放心道。
“是,奴婢知道了,贵妃娘娘安心吧。”剪秋笑道。
那边是热闹的妯娌聚会,这边是宜修的悠闲自在。
无边无际的草原与蓝天白云连成一片,无论看几次,都会让人感慨上天的鬼斧神工,竟能雕琢出如此圣洁美丽之景。
宜修缓缓而行,边走边看,陈泰则默默跟在身后,做一个安静的陪客。
“无边落木萧萧下....”宜修不自觉吟诵出口,尔后像是在期待什么一样。
只可惜,广阔的草原上寂静无声,良久,只有偶尔的一阵风响回应着宜修。
“呵....”宜修苦笑着摇了摇头。
“阿泰,这里草场肥美,芦荻丛生,灌木成荫,水流纵横,与昭乌达盟的木兰围场倒是相似。”宜修道。
“是,都是蒙古草原,相似也实属常事,只是物有相似,人却未必。”陈泰自然知道娘娘在想什么,那是主子爷和娘娘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一句不尽长江滚滚来,是缘分开始的地方。
“风滚草?!阿泰你看,这里竟也有风滚草!本宫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了!”宜修兴奋的指向远处随风滚动的草堆。
“是啊,奴才也许久没见过了。”陈泰微笑看着很久未这般活泼的主子温声回应。
“草原上的流浪汉啊....”宜修喃喃道。
‘在下胤佑,宜修姑娘....’
风中,似乎还有那人当年温和从容的声音,宜修望着风滚草出神,身后响起了一道相似的温和声音“额娘。”
宜修回头,那张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温润如玉的脸正微笑朝自己走来。
“曙儿。”宜修慈爱的拉过眼前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