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檀香袅袅,明黄御案上摊着两国邦交文书,皇帝身着常服端坐其上,神色温和却自带威仪,下方两侧分坐大靖朝臣与沃斯国使者团,气氛庄重而平和。
沃斯国正使站起躬身,语气恭敬诚恳道:“启禀大靖陛下,公主殿下已与贵国四位适婚皇子尽数相处,心中已有倾向,贵国太子下温润沉稳的气度,公主尤为认可,若陛下与太子殿下愿意,沃斯国愿与大靖缔结秦晋之好。”
皇帝闻言,眼底掠过一丝真切的笑意,声音爽朗道:“自然同意,太子身为储君,肩负国之重任,月勒珠公主聪慧端庄,是贵国君王的掌上明珠,两人乃是天作之合,朕素来主张皇子婚事循序而行,如今太子作为皇子里第一个成婚的,既合礼法,也能安稳朝局,如今公主与太子心意相合,实乃两国之幸。”
在场的大臣纷纷附和,殿内氛围愈发融洽。
无人知晓,这份看似顺遂的心意,实则藏着诸多权衡与妥协。
那日与胡修琛从皇家狩猎场回来,月勒珠刚到驿馆没多久,使者团便寻来询问她的心意,月勒珠知道使者团着急完成联姻任务好回国复命,而且她大靖本也就是为了两国邦交的,早点将此事了结了也好。
于是她也没有隐瞒,坦诚道出心中两个人选,太子胡翊泽与曜郡王胡澜枝。
于她而言,胡翊泽身为太子,很有可能成为未来大靖皇帝,但他能力平平,未必能坐稳太子之位;胡澜枝才德兼备,待人谦和,更合她心中对良人的期许。
可使者团从未深入接触过二人,本能偏向稳妥之举,经过分析利弊后,其中为首的正使说道:“公主,太子乃大靖皇帝钦定的储君,是大靖悉心培养的未来君主,选择太子,便是与大靖未来绑定,于我国邦交稳固、利益保障最为有利,曜郡王虽有才干,却终究不是既定储君,前路变数难料,远不如太子稳妥,何况初次觐见时,大靖皇帝便将我们送来的夜明珠与七色太阳花尽数赐给太子,其心意已然明了,公主顺势而为,方能护我国安稳,也能保自身后半生顺遂。”
月勒珠静静听着,指尖轻轻攥着袖角,眼底的微光渐渐黯淡,她自懂事起,便知晓自己是沃斯国的筹码,荣华富贵皆是枷锁,所谓的幸福与心意,从来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联姻本就是一场利益交换,她纵有万般无奈,也终究抵不过家国重任,沉吟片刻便颔首应允道:“诸位所言极是,一切以沃斯国为重,我无异议。”
使者团见状松了口气,此事便就此敲定,只待与大靖皇帝商议后续事宜。
所以此次沃斯国使者觐见,说明来意后,皇帝便与使者团敲定了婚事的细节。
见联姻之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皇帝沉吟片刻后道:“太子与月勒珠公主尚未深交,理应多些相处时日,朕想着三日后在宫中设宴,到时候召后宫嫔妃、宗室皇子尽数出席,一来向众人宣告此事,让公主早日融入皇家,二来也算是朕与整个皇室对公主的一份重视。”
使者团连忙躬身谢恩,此事便就此议定。
消息传至曜郡王府,胡澜枝正立于书房窗户前,看着院里的季泊跟着花嬷嬷练习礼仪,少年身形单薄,抬手投足间仍带着几分青涩,却格外认真。
一旁的弋清商也跟着跟着季泊一起练习着,他虽后学礼仪,却悟性极高,举止端庄得体,反倒比季泊更为娴熟。
这时刘管家前来传话,告知了胡澜枝三日后宫宴之事,胡澜枝颔首应下。
待刘管家退去后,胡澜枝便走到院中,来到正在休息的季泊身边温声问道:“三日后宫中设宴,子衿可有兴趣?”
季泊闻言眼底瞬间亮起光芒,脸上满是欢喜道:“真的吗?我也可以去吗?”
季泊此前虽然已经进过几次皇宫,却从未参加过这般盛大的宴会,心中既期待又有几分忐忑,只是这几日他无聊,正缠着弋清商给他讲话本子呢!
他这两天正听到紧要关头,实在舍不得中途停下,纠结片刻,他嗫嚅着开口道:“王爷,我……能不能也带清商一起去?路上还有宴会上休息的时候,清商还能给我讲那本《江湖客》,那话本可有意思了,王爷到时候也可以听听解闷。”
胡澜枝看着季泊恳求的模样,眼底满是柔和道:“既然子衿都如此说了,那我便同意了吧!清商举止稳妥,谨言慎行,这些日子跟着花嬷嬷也把宫里的规矩学得差不多了,跟着去也无妨。”
弋清商闻言,连忙躬身行礼道:“多谢王爷。”
季泊见状瞬间喜笑颜开,连忙拉着弋清商的袖子,兴奋地说起他之前在皇宫里见到的景象,庭院里满是少年清脆的笑声。
三日后傍晚,皇宫一座宫殿内张灯结彩,灯火璀璨,大殿内暖意融融,丝竹之声悠扬婉转。
高台之上,皇帝与皇后并肩而坐,神色温和地看着下方众人,两侧席位按等级依次排列,嫔妃们衣着华丽,珠翠环绕,皇子们身着锦袍,气度不凡,殿内一派热闹祥和。
胡澜枝身着月白锦袍,缓步走入殿中,身后跟着季泊与弋清商,两人皆是一身素雅长衫,举止端庄,不敢有半分逾越。
此次宴会是由皇后安排的,她特意安排月勒珠坐在容贵妃身侧,仅次于帝后席位,既是彰显对沃斯国公主的厚爱,也因容贵妃是太子生母,算是让这对未来婆媳提前亲近。
月勒珠身着沃斯国传统华服,裙摆绣着繁复的花纹,珠钗环翠衬得她容貌愈发清丽,可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落寞,她深知自己此番远嫁,是用一生幸福换取两国和平,虽早有预料,可真到了这般场合,看着满殿欢庆,唯独自己身如浮萍,心中难免涌上一阵悲哀。
入殿之时,皇帝笑着为她介绍各位嫔妃皇子,月勒珠强压下心中的低落,敛衽行礼,脸上挂着得体的假笑,一一回应着众人的问候。
待落座后,她才缓缓卸下伪装,神色倦怠地拿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大靖的酒醇厚绵长,却远不及沃斯国的马奶酒烈爽,并不合她的胃口,可她知道,往后余生,这样的妥协与适应,还有太多太多,想到此处,她又忍不住多饮了几口,眼底的落寞愈发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