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华科智能总部三十七楼，新设的“前沿机电实验室”挂牌启用。
门牌下方一行小字：“负责人：李志国”。没有剪彩，没有仪式，只有几个工程师默默搬进设备。李志国站在窗前，望着深圳湾的海面，晨雾未散，远处货轮缓缓驶过，像一条沉默的鲸。
他穿的仍是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但袖口整齐，领口无褶。工牌挂在胸前，照片是他入职当天拍的——头发乱，眼神却亮。林振邦没要求他换装，只说了一句：“在这里，脑子比领带值钱。”
第一天晨会，李志国宣布三条规矩：
一、所有与我对接的技术人员，不准穿西装、打领带、喷香水；
二、汇报只讲问题、数据、解决方案，禁用“大概”“可能”“我觉得”；
三、谁若在会议上吹嘘人脉、酒局、领导关系，当场清出项目组。
全场哗然。有人私下笑他“报复社会”，有人骂他“搞形式主义”，更有供应商代表拂袖而去：“我们cEo见省长都穿正装，你算老几？”
李志国不解释。他只做一件事：把第一个不服气的供应商拉进实验室，现场拆解他们的伺服电机。
“你说你们用的是进口轴承？”他指着内部锈迹，“这是国产杂牌，成本不到标称的三分之一。你拿客户当傻子？”
对方脸色煞白。李志国继续：“你的ppt做得漂亮，领带打得端正，可机器不会骗人。它抖，就是抖；它热，就是热。”
那天之后，没人再敢糊弄。
更神奇的是，去掉西装革履的伪装后，技术交流反而更高效。没人再吹嘘“我们和某局长吃饭”，而是直接说：“这个减速比不对，建议改3.2:1。”没人再比谁的名片烫金，而是比谁的示波器波形更稳。
三个月内，华科三个核心项目的故障率下降42%，交付周期缩短58%。连财务部都惊讶：维修成本骤降，客户投诉归零。
媒体闻风而动。《南方科技》刊登专访，标题赫然：“反时尚技术教父：他让西装成了职场遮羞布”。
记者问他：“您为什么如此反感职场正装？”
李志国正在调试一台机械臂，头也不抬：“西服是权力的符号，不是能力的证明。当我看到一个人穿西服，我先想他是不是在掩饰无知；当我看到他穿t恤，我只关心他脑子里有什么。”
台下掌声雷动。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并非叛逆，而是一种回归——回到父亲教他的那个世界：手上的茧，比嘴上的油更真实；图纸上的线，比名片上的字更可靠。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买账。
某天，一位自称“行业前辈”的中年男人闯进实验室，一身阿玛尼西装，手腕百达翡丽，身后跟着两个助理。他冷笑：“李总监，听说你不让穿西装？那我今天偏要穿！”
李志国缓缓抬起头来，眼神犀利如鹰隼般紧紧锁定眼前之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原来此人正是那家赫赫有名的上市企业 cto 啊！想当年这位仁兄可是因为剽窃他人专利而备受业界人士唾弃呢，但如今却依旧能够身居高位、呼风唤雨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请坐吧。李志国面无表情地指着一旁的测试台轻声说道，并顺手将一份文件推到对方面前，刚好有个小问题需要解决一下，如果您方便的话可否帮忙测量一组数据呢?说罢便静静地看着对方等待回应。
只见那个男人一脸傲慢之色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接过李志国递过去的电路板后随意翻看几下便丢回原处，然后用一种不屑一顾的口吻回答道:
我可是堂堂管理层人员，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哪会轮到我亲自去做?
要知道，像我这样的高级管理人员，时间和精力，都是非常宝贵的!
听到这话，李志国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或愤怒情绪，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紧接着，就把那块电路板重新收回到自己手中，并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示意对方离开，同时冷冷抛下一句:
既然如此，那么抱歉了，这里并不适合那些只会动嘴皮子，不会实际操作的人，所以麻烦您，还是另寻高就吧!
说完，便砰然关上大门，不再理会身后已经气得满脸通红的男人。
当天晚上，那个男人越想越是气愤难平，于是，忍不住发了一条朋友圈，吐槽发泄心中不满之情:
有些人，就是喜欢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明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却偏要给自己戴上一顶所谓反对形式主义的高帽子，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心胸狭窄容不下其他人而已!
李志国没回应。第二天，他把那篇朋友圈截图打印出来，贴在实验室公告栏，下面加了一行字：“若你只会写文字，就别来碰机器。”
风波很快平息。因为华科的订单在涨，利润在升，客户在夸。董事会力挺李志国，林振邦甚至放话：“谁动他，就是动华科的命脉。”
而此时的智擎机器人，已濒临破产。
陈小兵因商业泄密罪被立案调查，阿惠卖房还债，刘大明一夜白头，整日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翻看三年前的员工名单。他忽然想起李志国被开除那天的眼神——不是愤怒，不是哀求，而是一种深深的失望，像看着一个本可救药却自甘堕落的人。
某天，李志国收到一封邮件。发件人：刘大明。
主题：请求合作。
正文简短：“华科是否考虑采购智擎的谐波减速器？我们还有生产线，工人没散，技术还在。”
附件里，是一张照片：陈小兵穿着皱巴巴的工装，在车间拧螺丝，满脸油污，眼神空洞。曾经锃亮的皮鞋换成劳保鞋，曾经喷香的古龙水被机油味取代。
李志国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他想起大学时，两人挤在宿舍吃泡面，畅谈理想；想起初到深圳，两人合租城中村，互相借剃须刀；也想起被开除那天，陈小兵欲言又止的眼神。
他知道，这不是报复的时候，而是重建规则的机会。
他回复：“可以合作。但对接人必须符合我司规定——不修边幅，只讲技术。若派销售来谈感情，免谈。”
三天后，智擎派来的不是销售，而是一个老工程师——正是当年技术部唯一没绕着李志国走的人。他穿着洗旧的工装，拎着一叠手绘图纸，进门就说：“李工，这是我们改进的减速器，寿命提升25%，成本降18%。”
李志国亲自测试，数据属实。他当场签下首批订单。
回程路上，老工程师眼眶发红：“谢谢你……没让我们彻底倒下。”
李志国摇头：“不是我救你们，是你们自己没丢掉手艺。”
那天晚上，他独自留在实验室，打开一个尘封的纸箱。里面是他在智擎三年的所有笔记、草图、调试记录。他一页页翻看，指尖抚过那些歪斜却精准的线条，忽然明白：
真正的尊严，从不来自职位或薪水，而来自你亲手解决的问题，亲手修复的机器，亲手守护的那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