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刚碰到剑柄,腰间的布袋突然发烫,像烧红的铁块一样。他赶紧缩回手,八枚骨戒在袋子里震动,玉牌碎片也亮了起来。两股力量撞在一起,他的左臂一下子变得麻木。
他没动,咬紧牙关,忍着疼痛。黑丝还在血管里游走,每一下都像针扎进骨头。阿渔抬头看他,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别说话。”他低声说。
苏弦靠在石碑上,慢慢抬起缠满血布的手,把手指放在断掉的琴弦末端。他耳朵动了动,好像听到了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陈默打开布袋,把八枚骨戒倒在手心。戒指表面泛着灰白色的光,不是火,也不是灵气,像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他闭上眼睛,把戒指围成一圈,贴在额头上。
脑海猛地一震。
画面一下子出现。
眼前是一片焦黑的土地,一直延伸到天边。天空是黑色的,地上插着断枪和碎甲。远处有一座大门正在倒塌,门缝里涌出黑色的星云。一个人站在门前,背对着他们,全身骨头发着白光,双手撑住门框,不让门关上。
这不是幻觉。
这是记忆。
陈默鼻子开始流血,一滴血落在骨戒上,立刻被吸走了。他知道不能停,一旦停下,可能就再也接不上这条信息了。
他用右手按住胸口三根断骨的地方,用力一压。剧痛让他清醒了一些。《玄骨炼天诀》的口诀在心里响起,残存的灵力逆着经脉走,把黑丝逼回手臂尽头。
他听见声音了。
不是从耳朵进来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声音沙哑、破碎,每个字都像从地底爬出来的一样。
“……命枢阵不是阵……是锁……锁的是我残魂……”
陈默嘴唇动了动,小声重复:“命枢……是锁……”
“……八戒为钥……需要有逆命之骨的人……燃烧寿命开路……”
话没说完,一股大力冲进他的脑子。陈默闷哼一声,嘴角流出鲜血。他感觉灵魂像被撕开一道口子,很多碎片冲进来——惨叫、大地裂开的声音混在一起,还有骨头断裂的响声。
阿渔立刻把手放在他后颈,龙息顺着血脉流进去。她平时体温很低,现在却烫得吓人。她没有松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肤。
苏弦也动了。
他把断弦绕在拇指上,轻轻一拨。
声音很短,只有一个音,但正好卡在冲击来的那一瞬间。那根染血的琴弦微微一颤,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像是给陈默的灵魂加了一层保护。
冲击变弱了一点。
陈默抓住这个机会,用眉心的骨纹当锚点,把刚才听到的话一句句刻进脑海。不是记住,是刻进去。像用刀在骨头上划字,每一笔都不能错。
“……三人一起……月蚀最盛时……立誓……以血为引……以命为灯……”
他又听清了一句。
“……死物不能承载我的魂……只有逆命之骨……燃烧寿命才能点亮路……”
声音突然没了。
下一波冲击更强。
他七窍流血,耳朵里的血顺着脖子流到锁骨。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画面变成乱七八糟的碎片:一座祭坛,三个人跪在那里,手里举着骨戒;天上挂着血红色的月亮;地面裂开,很多枯瘦的手伸出来。
他快撑不住了。
就在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之前破解的命枢阵节奏——那是他从玉牌震动中听出来的,三长四短,像心跳。
骨戒有了反应。
光芒一下子变强。
终于,完整的一句话清楚地传进他脑子里:
“集齐八戒,三人共执,月蚀正中,燃寿立誓,方可通路。”
然后,一切安静下来。
光消失了。
陈默睁开眼,左眼的骨纹还在发烫,像刚被火烧过。他张嘴想说话,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向前倒去。
阿渔一把抱住他。
“你看到了什么?”她的声音有点抖。
“方法。”他擦掉嘴角的血,“唤醒骨尊残魂的方法。”
苏弦靠在石碑上,呼吸比刚才更弱。他没问细节,只说:“说。”
陈默低头看着手里的骨戒。八枚戒指安静地躺着,光已经没了,但还有一点余温。
“需要三个人。”他说,“同时握住骨戒,在月蚀最盛的时候立下誓言。”
“代价是什么?”苏弦问。
“我的命。”陈默回答,“要用我的寿命当灯芯,点燃那条路。”
阿渔的手一下子收紧。
“不行。”她说。
“没有别的办法。”陈默看着她,“命枢阵不是靠打能破的。它是靠骨尊的残魂建起来的。要关掉它,就得让骨尊自己回来。”
“那就让我来。”阿渔说,“用我的龙珠换你的命。”
“没用。”陈默摇头,“刚才说了,必须是‘逆命之骨’。我的骨头天生缺灵根,却活到现在,走到这一步。只有这种命格,才能点亮那盏灯。”
苏弦沉默了很久。
他看着自己枯瘦的手,又看向断琴上唯一的一根弦。
“八枚骨戒还差五枚。”他说,“但我能做的事,不用等人都到齐。”
他抬头看陈默:“我护你神魂,阿渔回稳血脉,你在月蚀时动手。时间不多,血阵已经开始变,再拖下去,命枢阵就会彻底定型。”
陈默点头。
他把骨戒收回布袋,重新系回腰上。动作很慢,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但他还是站了起来。
阿渔扶着他,没再反对。
她知道,有些事,躲不掉。
苏弦靠着石碑,没起身。他太虚弱了,连抬手都难。可眼神没变,一直盯着陈默,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真打算用自己的命去换?”他问。
“我不怕死。”陈默说,“我怕的是,明明有机会,却什么都不做。”
风吹起灰烬,扫过废墟。
远处传来低吼,地面轻轻震动。邪祟来了,数量比以前多得多。
陈默看向中州方向。
天上血云翻滚,像裂开了一道口子。
他知道,月蚀快到了。
阿渔握紧他的手:“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苏弦闭上眼,轻声说:“琴还没断。”
陈默没再说话。
他把斩虚剑从地上拔起来。剑身发黑,刃口崩了三处。他用袖子擦干净剑柄上的血,紧紧握住。
剑没断。
他还站着。
就能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