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洼地里,陈默睁开了眼睛。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正在脱落。手指一动,就撕开一道口子。伤口发黑,碰一下很疼。他没管这些,先摸了摸背上的苏弦。
苏弦还在睡,但呼吸比之前稳了一些。骨琴贴在他胸前,裂了几道缝,但没有再变大。刚才那一震是真的——确实有事发生。
阿渔靠在另一边,闭着眼睛,耳朵轻轻抖动。她在听风。
小狼坐在不远处,抬头嗅着空气。身上的血已经干了,又有新的伤渗出血来。少年蹲在出口处,手里捏着那张兽皮地图,盯着外面,一动不动。
妖尊的人远远站着,没靠近。
陈默动了动肩膀,背上的苏弦很轻,骨头硌得他疼。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骨琴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错觉,是一股力量从手臂往上走,像有人拉他往西北方向去。感觉很快没了,但他已经明白了。
“走。”他说。
没人问去哪里,也没问为什么现在出发。阿渔撑着坐起来,手按在地上才站稳。她看了陈默一眼,点点头。
小狼站起来,腿有点晃,还是走到陈默身边。
少年收起地图,绕到前面。他知道路,也知道必须带路。
陈默把苏弦重新背好,用铁链把骨琴绑在两人身上。他站起来,膝盖响了一声,像要断了。他没停下,迈出了第一步。
风吹进来,带着沙子打在脸上。
他们走出了洼地。
刚上荒原,风就变大了。黄沙卷着石头滚过来,吹得人睁不开眼。阿渔伸手抓住陈默的衣服,手指用力到发白。她不说什么,只是抓得更紧。
小狼走在左边,耳朵一直竖着。它时不时抬头看天,又低头闻地上的味道。这地方它没来过,气味陌生,但那种危险的感觉却很熟。
少年举起地图,在风中打开。边角烧焦了,字也模糊,但他还能认出大概方向。他指着远处的一片矮山影:“过了那里,就是毒雾区。”
陈默没说话,脚步也没停。
他知道毒雾区,也知道不好过。但他们不能绕。时间不多了。
阿渔突然拉了他一下。
他停下,回头。
她摇头,嘴唇动了动:“不对劲。”
陈默立刻站住,看了看四周。风太大,听不清声音。可阿渔脸色变了,耳后的鳞鳍闪了一下。
她不会乱警告。
小狼也低吼起来,毛炸着,盯着右边的沙丘。
少年马上蹲下,手贴在地上。他感觉到一点震动,很轻,但从地下传来。
“有人跟着?”
陈默摇头。不是人,也不是活的东西。
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动。
他看向背上的苏弦。苏弦还在昏着,但胸前的骨琴突然响了一声,短促,不成调,却让人心里一紧。
那声音,像是回应。
陈默转身,看向西北。风沙中,远处地平线上有几根黑色的东西,像柱子,又像锁链插进地里。
他没见过那个地方,但他知道那就是要去的地方。
骨琴又响了,这次清楚些——三长两短,一个节奏,像在警告。
阿渔松开他的衣服,走到他前面。她看着那个方向,声音很小:“我能感觉到……我的精魄被拿走了。就在那里。”
陈默点头。
“那就去那里。”他说。
小狼叫了一声,先往前走。步子慢,每一步都小心踩地。少年跟上,一边走一边看地图对位置。
阿渔回头看他。
“你还走得动吗?”她问。
陈默看着她。“我不走,谁带你出去?”
她咬住嘴,不再说话。她知道劝不动他,也明白这一路不会停。
他们继续走。
风沙越来越大,几乎站不稳。陈默用袖子挡住半张脸,另一只手一直护着背上的苏弦。骨琴随着走路轻轻震动,每次都在告诉他——方向没错。
翻过第一座山时,地上出现裂缝,一条接一条挡在前面。少年探路发现,有些裂缝深处有暗红的光,一闪就没了。
“别踩发光的地方。”他提醒。
小狼绕路,用爪子拨开土检查。它发现一个陷阱——石头上有符文,踩了就会喷毒烟。它低声示警,队伍换了方向。
翻过山脊,眼前一下子开阔了。
中间立着九根黑柱。柱子之间连着粗铁链,插进地下。天上没云,也没光,只有一道大裂口横在空中,像被刀劈开的。
没人说话。
这就是“九渊锁天”。
阿渔的手又抓紧陈默的衣服。
她声音发抖:“我听见了……有人在念咒。”
陈默不动,他在听。
风里确实有声音,很远,断断续续。听不清说什么,但节奏怪。
骨琴猛地一震。
苏弦咳了一声,身体抽了一下。陈默立刻停下,把他放下靠在石头上。
他摸苏弦的脸,额头烫得很。这不是普通的发烧,是身体在抵抗什么。
骨琴的裂缝里竟然流出血丝,不是苏弦的,是从琴里面出来的。血顺着铁链接触地面,马上就不见了。
陈默盯着那痕迹。
他知道,这琴快撑不住了——但也快醒了。
他重新背起苏弦,站直身子。
“我们得快点。”他说。
少年指前面:“还有两座山,中间是毒雾区。穿过去,就是祭坛外面。”
“走。”陈默说。
他们又出发了。
刚下山坡,小狼忽然停住。
它盯着前面一片灰雾,喉咙里发出低吼。
阿渔也停下,耳后鳞鳍全张开。她脸色变了:“里面有东西……不是人。”
陈默握紧剑匣上的铁链。
他知道,不能退。
他往前走,进了灰雾。
雾很浓,几步外就看不见人。温度变低,呼出的气变成白雾。阿渔紧跟在后,手一直没放开他的衣服。
小狼走在旁边,鼻子贴地。它发现了脚印——不是人的,也不是妖族的。五个脚趾分开,形状奇怪,像是爬行动物留下的。
少年拿着地图,但已经看不清方向,只能跟着前面的声音走。
骨琴又响了。
这次是一段旋律,很短,只有三个音。但它一响,雾里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陈默立刻停下。
他觉得不对。
雾太安静了。
连风都没了。
他转身想叫阿渔,却发现后面没人。
他猛地回头,四周一片灰白,看不到任何人影。
“阿渔!”他喊。
没人回答。
小狼也不见了。
少年、苏弦、骨琴都在背上,他们都还在,却又像定住了一样。他能感觉到重量,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单。
他往前走一步,脚下踩到个硬东西。
低头一看,是个骨戒。
他弯腰捡起来,刚放进手里,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
“你以为毁掉祭坛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