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枚骨戒在陈默手里飞快转动,灰色的火焰顺着他的手臂烧到肩膀。他的左眼发烫,骨头上的纹路亮得刺眼,像被烧红的铁块压进皮肤。他一动不动,双膝死死踩进地里,脚下的裂缝还在冒黑烟。
火墙还在。
那圈火焰由焚天骨狱撑着,围成一个圆,边上挂着烧焦的妖兽尸体,噼啪作响。地上几具身体抽了两下,终于倒下了。空气里全是烧焦的味道和血腥味。
小狼躺在后面的石头边,胸口微微起伏,嘴角不断流出血沫。妖族少年爬过去,把最后一块碎掉的石符按在它心口。手一松,整个人靠着石头滑坐下来。他喘得很急,头上全是汗。
苏弦坐在不远处,手指缠着破布,血从布缝里渗出来。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骨琴,琴身在抖,不是他弹的。他已经没力气抬手了。
妖尊拄着断角走过来,站在火墙里面。后面跟着三个长老:一个没了腿,一个瞎了眼,还有一个半边脸被火烧烂了。他们站成三角形,守住阿渔的位置。
“撑住。”妖尊说,“别让火灭了。”
陈默听到了,但说不出话。全身一直在抖,骨头缝里像有刀子刮过。他知道撑不了多久,可只要一松劲,外面的东西就会冲进来。
断腿长老掏出一个小陶瓶,倒出一把青灰色粉末撒在地上。粉末一碰到风就燃起来,冒出淡青色的烟,贴着地面扩散。烟碰到黑雾发出“嗤”的声音,慢慢把邪气推开。
瞎眼长老用断角在地上划,一圈圈画符。符文亮起微光,连上火墙,变成第二道防线。两人动作很慢,每一下都很吃力。
突然,阿渔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还是黑的,但这次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看着天空。嘴唇动了动,声音很小:“天上……要裂了。”
没人回应。
但他们全都抬头看。
夜空本来是暗紫色的,现在中间多了一条细线,颜色更深,像被人用刀划开的一样。线不长也不宽,但能看得清,而且越来越深。
苏弦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骨琴。
琴弦自己震了一下,接着又震了一下。七根弦一起乱颤。他想伸手按住,可手指刚碰到琴身,整把琴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响,像金属被折断。
陈默感觉到了不对。
他闭上眼,靠骨戒感受周围的灵气。远处的空中有一点波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他睁开眼,左手抬起,八枚骨戒浮在半空继续转,维持火墙不塌。
“别说话。”他说。
声音沙哑,像喉咙被火烧过。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瞎眼长老也停下了刻符的动作。战场上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还有骨琴偶尔的震动声。
妖尊慢慢转身,看向陈默。
“你能看见?”他问。
陈默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不止那边。其他方向也有动静。它们绕远路,等我们没力气。”
妖族少年靠在石头上,喘着气说:“我们……还能打吗?”
没人回答。
小狼动了动耳朵,还没醒。阿渔眼神又模糊了,眼皮慢慢合上。苏弦抱着琴,手指重新搭上琴弦,哪怕流血也不放开。
陈默单膝跪地,膝盖陷得更深。右手撑地,左手控制骨戒悬浮。火墙低了一些,但还在烧。
“先守住这一圈。”他说,“谁也别出去。”
妖尊走过来,站在他右后方。断腿长老拖着身子移到左边,瞎眼长老守在阿渔身边。四个人站成半圆,把伤员护在中间。
苏弦拨动琴弦。
这次是他主动弹的。声音扫过所有人,让人脑子一清。他咬牙,再弹一次。琴声低低的,听着有点安心。
“这不是邪火。”他说,声音很轻,“这是破劫之火。谁再说它是邪术,我就让他尝尝这琴能不能杀人。”
妖尊看了他一眼,点头。
“从现在开始,听他的。”他指着陈默,“他要是倒下,我来顶。我要死了,你们接着上。但他还站着,命令就得听他的。”
另外三人沉默了一会儿,一起点头。
陈默没说话。他觉得灵力快没了,骨头像被碾碎又拼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疼,但他不能倒。
头顶的血线变粗了一点。
不多,但确实在变。它横穿天空,位置没动,边上开始长出小分支,像树根一样往两边伸。
苏弦的琴突然响了。
不是他弹的。
七根弦一起猛震,发出刺耳的长鸣。琴身剧烈晃动,差点飞出去。他双手死死抱住,手指发白。
“来了。”他说。
陈默抬头。
血线没炸,也没掉下什么。但在旁边,出现了一个小光点。很小,几乎看不见,但在黑暗中闪着微光,像星星,又不像。
那不是自然的光。
它在动。
很慢,但确实在靠近。
“准备战斗。”陈默说。
他右脚用力,重新站直。膝盖从土里拔出来,带出一道血痕。他没管,左手一握,收回八枚骨戒,火焰顺着经脉回到体内。
火墙缩了一圈,集中在离他三尺的地方。
妖尊抽出背后的断角,横在胸前。断腿长老洒出最后一点药粉,地上升起一圈青烟。瞎眼长老把角插进泥土,双手按地,稳住符阵。
苏弦抬起手,指尖再次碰琴弦。
阿渔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小狼的耳朵忽然竖起来。
陈默站在最前面,背后的剑匣轻轻震动。他没拔剑,只是死死盯着天上那个光点。
它更近了。
已经能看清了。
那是一片影子,形状不规则,边缘模糊,中间有一点红色,像一只眼睛。
骨琴第三次自己响了。
这次声音很长,像警报,又像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