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魂冲向火墙，火焰剧烈晃动。陈默站在最前面，双手紧紧抓着剑匣的铁链，左眼里的骨纹一直在跳。他感觉体内的火焰快没了，身体越来越冷，冷得发抖。苏弦坐在地上，手指在断掉的琴弦上滑动，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小。阿渔靠在他右边，身上的龙鳞已经消失了一大半，肩膀上的伤口慢慢渗出血。
火墙开始出现裂缝，像冰面一样裂开。亡魂不再一个一个地扑上来，而是贴在一起，脸叠着脸，变成一个巨大的怪物。它越长越高，三丈、四丈，最后站了起来。
怪物胸口有一只很大的眼睛，眼皮腐烂，一开一合。每次睁开，空气都在震动。陈默觉得脑袋嗡嗡响，像是有人在敲他的头。阿渔想动手，却被一股力量弹飞，撞到了陈默背上。苏弦刚弹出一个音符，就被那股波动打碎，琴弦发出一声闷响。
“撑不住了。”苏弦喘着气说，“声音穿不进去。”
陈默咬紧牙，额头冒汗。他盯着那个大怪物，发现它的身体是由很多张脸组成的，那些脸还在动，有的在喊，有的在哭。这不是真的融合，是被强行绑在一起的魂。
他看向苏弦手里的骨琴。琴身上都是裂痕，几根弦也断了。但这琴是用骨头做的，和他体内的骨火是一样的东西。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你能把声音集中起来吗？”陈默问。
苏弦抬头，“可以，但需要完整的弦。”
“不用完整。”陈默把手按在左边肋骨上，“我来点火。”
说完，他猛地转身，咔的一声，折断了一根肋骨。血立刻流出来，他没管，抓起断骨拍进掌心。第五枚骨戒变得滚烫，赤金色的火焰顺着断骨爬上手臂。
苏弦明白了。他十指压住最后一根还能响的琴弦，深吸一口气，用力一划。
尖锐的声音飞出去，像刀子一样。陈默马上把骨火推出去，火焰沿着声音蔓延，和声音合在一起，变成一条旋转的火线。火和声音一起炸开，打中怪物胸口的眼睛。
怪物抬起骨头手臂挡，但那火和声音的波直接穿过骨头，击中眼球中心。
砰！
眼球炸开，黑水溅得到处都是。怪物大叫，身体摇晃，组成它的那些脸开始松动。但它没有倒下，反而张开嘴，把刚才的攻击吞了进去。
“它要反击！”阿渔喊。
陈默脸色变了。他知道不能再等。这种怪物靠声音频率维持形状，频率乱了就会散。但现在它学会了吸收攻击，只能用更强的力量打穿它。
他低头看着插在地上的断骨——那是他刚从身体里拿出来的，还带着体温和血。他拔起断骨，咬破舌头，一口血喷上去。骨头瞬间变红，像烧红的铁块，骨火从里面爆发出来。
“再来一次！”他低声说，“这一次——烧心！”
苏弦没说话，十根手指全压在剩下的琴弦上。哪怕手指裂开，血染琴面，他也拼命拨动。最后一个音符飞出去，带着他所有的意识。
陈默把燃烧的断骨狠狠拍在琴面上。
轰！
火和声音再次结合，这次不是单方向冲击，而是两股力量缠在一起，像钻头一样刺进怪物脑袋，从头顶一路贯穿下去，炸毁所有连接的地方。
怪物全身颤抖，无数张脸同时尖叫。它的身体一块块掉落，化成黑雾。最后整个身体炸开，残余的魂四处逃散。
阿渔立刻跳起来，变成螭龙，尾巴一扫，把想要重新聚拢的黑气全部打散。她吐出寒气，冻住几团最密的残魂，再一爪拍碎。
四周终于安静了。
前方的浓雾裂开一道口子，一座石桥露了出来。桥下没有水，只有灰白色的雾在翻滚，里面似乎有影子在动。
陈默站着不动，呼吸很重。左手扶着剑匣，右手还握着那根焦黑的断骨。骨头已经碎了，火也灭了。他随手扔掉，转头看苏弦。
苏弦还是坐着，手垂在破琴上，指尖全是血。琴弦全断了，最后一根也裂成几段。他抬头看了陈默一眼，嘴角动了动。
“成了。”他说。
陈默点头，弯腰把他扶起来，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苏弦脚步不稳，差点摔倒，陈默用力扶住他。
阿渔走过来，变回人形，脸色很白。她看了看桥的方向，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鬼门关深处还是黑的，暂时没有新的亡魂出来。
“走吗？”她问。
“只能走。”陈默答。
三人互相搀扶，朝石桥走去。陈默走在前面，背着剑匣，铁链随着脚步轻轻响。苏弦靠着他的肩膀，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他身上。阿渔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不停回头。
走到一半，陈默忽然停下。
他摸了摸左眼。骨纹还在跳，不是因为疼，而是一种感觉——就像以前在幽泉谷那样，身体比脑子更早察觉到了什么。
“怎么了？”阿渔问。
“前面……有人。”陈默低声说。
话还没说完，桥头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石头落地。
三人立刻停下。
桥头站着一个人，穿着灰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把伞。伞还没打开，垂到地上。那人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
陈默抬手让后面两人别动。
那人缓缓抬头，虽然没有脸，但他们清楚感觉到——他在看着他们。
接着，那人慢慢撑开了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