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停在胸前，陈默没动。
阿渔抓着他的手腕，力气不大，但抓得很紧。她靠着镇海柱，肩膀发抖，看着他，嘴唇发白。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把刀收了回去。
血从他左臂流下来，滴到地上。沙子吸了血，颜色变深。他抬手，把剩下的血抹在骨戒上。戒指轻轻颤了一下。
远处的镇海柱还在发光，裂缝比刚才宽了些。第四道锁链重新出现，符文扭动，变成一条红色的龙形图案，缠在柱子上。
那图案好像动了一下。
他耳边响起声音，听不清说什么，只觉得胸口闷，头也晕。他晃了晃头，压下这感觉。
“不是要血。”他开口，声音哑，“是要骨头的气息。”
阿渔抬头看他。
他转身从怀里拿出一片银白色的鳞片。很小，边有点破。这是他一直带着的，当年她在渔村救他时掉的。
他没多看，直接用骨火烧鳞片，走向镇海柱，把鳞片插进锁孔。
咔。
一声轻响。
红色龙形图腾猛地一震，锁链开始断裂。裂纹顺着符文蔓延，发出刺耳的声音。柱子剧烈摇晃，地底轰隆作响。
阿渔撑着地往后退一步，脸色更白了。
锁链断开的瞬间，一道黑光从柱子里射出，在空中炸开。接着，锁孔位置浮现出一个暗红色的虚影——龙魂锁。
锁上有血纹，中间有个凹槽，形状和那片龙鳞一样。
陈默盯着它，手指收紧。
龙魂锁慢慢下沉，嵌入柱体。血纹亮起，一圈圈波纹散开。柱子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他后退一步，把阿渔护在身后，右手放在骨琴上。
下一秒，镇海柱的裂缝突然张开。
一股热浪扑来，带着腥味。红光喷出，像火又不是火，裹着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慢慢成形。
是龙。
很大，很老，全身是伤。眼睛通红，尾巴卷着血焰，头低着，却让人喘不过气。
它先看了陈默一眼，又看向阿渔。
然后，变成了人。
一个穿破旧战甲的男人站在原地，灰白长发披着，眉心有道疤。他站直身体，抬手一抓。
龙魂锁当场断开。
“终于……”他说话，声音干，“自由了。”
话没说完，他突然转身，一掌穿过阿渔的左肩。
陈默反应很快，立刻把她往旁边拉，但已经晚了。那只手穿过她的肩膀，带出一串金色的血。
阿渔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钉在柱子上。
“正好。”那人冷笑，五指收紧，“龙族公主的血肉，最适合我重铸身体。”
陈默抽出骨链，直取对方脖子。骨链刚碰到他，就被一层血焰弹开，链条烧得焦黑。
他皱眉，马上催动焚天骨狱。
金焰从体内涌出，形成护罩。可刚展开一点，就被一股力量压回来，几乎贴到身上。
胸口一紧，喉咙发甜。
不是他不够强，而是被压制——来自血脉深处的压制。
他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立刻明白问题在哪：这不是普通的残魂，是真正的古老龙族，等级远超现在虚弱的阿渔。
只要他在，就能压制人类修士的一切能力。
“别动。”他对阿渔低声说，语气很轻，“不要运气，他会顺着血脉抽走你的生机。”
阿渔没说话，但她的眼神变了，像是有很多话想说。
那人——敖坤——低头看着掌心流入的金色血丝，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他的身影越来越实，血焰暴涨，连镇海柱上的符文都被烧出一个个小坑。
“你们以为封得住我？”他抬头，盯着陈默，“八百年了，就等这一刻。”
陈默没理会，蹲下身，小心把阿渔放平。她左肩的伤口一直在流血，金色的血落地就蒸发。
他撕下衣服，用力按住伤口，但血还是止不住。
这时，骨琴忽然震动。
他回头，看见第九根弦在颤——不是风吹，是自己在响。
苏弦说过的话突然想起：“龙魂怕纯阳骨鸣。”
他立刻伸手，从肋下抽出一根断骨——不是用来打人，而是插进骨琴第二弦下面，当支撑。
琴弦震动，音波扩散。
第一声响起，敖坤身子晃了一下，血焰闪了一瞬。
第二声，他皱眉，低头看自己的手。
第三声，陈默用力拨动琴弦，《安魂曲》里最清亮的一段响起——没有杀意，只有净化的意思。
敖坤冷哼，挥手斩出一道血刃。血刃撞上音波，碎成粉末。
但他自己也退了半步，身影短暂波动。
就在这一刹那，阿渔突然睁眼，用尽最后力气喊了一句：
“它是假的！柱子里的气息……不对！”
声音很弱，但很清楚。
敖坤动作僵住。
他低头看镇海柱，又抬头看柱心的红光。那光还在跳，节奏却和记忆里不一样。
他脸色变了。
“你说什么？”他盯着阿渔，声音冷了。
陈默抓住机会，左手继续弹琴，右手悄悄摸向斩虚剑。剑柄沾了血，有点滑。
敖坤不再看他，转向柱子，伸手探进裂缝。可指尖刚碰到里面，柱子就传出一声低吼——不是龙吟，更像是封印破裂的声音。
他表情扭曲。
“不可能……我明明被封在这里……”
“你不是被封的。”陈默开口，语气平静，“你是被换进去的。”
敖坤猛地转头，双眼通红：“闭嘴！”
陈默没退。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镇海柱本来关的不是他。有人用秘法把他换进去，顶替了真正的囚犯。所以封印气息不对，龙魂锁才能轻易打开。
阿渔说得对——它是假的。
敖坤怒吼一声，不再压制气息。血焰全面爆发，席卷四周。镇海柱上的符文大片掉落，地面裂开。
他还抓着阿渔的肩膀，另一只手抬起，指向陈默眉心。
“既然你知道太多……那就一起死。”
话落，血焰凝聚成矛，直刺陈默胸口。
陈默横琴挡住，同时把最后一丝骨火注入琴弦。
音波和血焰撞在一起，炸出一圈冲击波。
他被掀飞出去，背狠狠撞上柱子，一口血喷出来。
落地时，右腿旧伤裂开，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他抬头，看见敖坤低头看着阿渔，嘴角露出狞笑。
“你的血，归我了。”
五指再次收紧。
阿渔身体一颤，眼皮快速眨动，像是在拼命抵抗什么。
陈默撑着地站起来，左手紧紧握住骨琴。
琴弦上，那根断骨还在微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