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土墙还在掉渣，碎块不停往下落。陈默一脚踩进幽冥使融化后的黑血里，鞋底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没去看那块出现字迹的玉牌，而是抬头看向头顶——他们刚才掉下来的地方，现在已经完全被泥封住了，像是被人从外面堵死。
阿渔靠在断墙边，手指摸了摸耳后的鳞鳍，那里还有点烫。
“不对。”她说，“这下面不只有一个入口。”
她话刚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木头断裂的声音，接着是石头滚落、房梁倒塌的巨响。整个渔村开始下沉，一块块塌下去。
陈默立刻转身，看向村口。风卷着灰扑来，老渔夫站在废墟中间，手里拄着一根骨杖。他的脸皮慢慢裂开，一片片剥落，露出下面布满黑色咒文的骷髅脸。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黑火。
“你早就在这里了。”陈默说，声音很轻。
老渔夫没回答。他举起骨杖，用力往地上一砸。轰的一声，地面炸开，黑水从裂缝喷出，带着一股腐臭味。水里浮起很多尸体，都是村里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全都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像在拜他。
陈默左臂的骨头还没长好，一动就又麻又痛。他把斩虚剑插进土里撑住身体，另一只手快速抽出骨链缠在手腕上。
“你退后。”他对阿渔说。
阿渔没动。她看着那些尸体，忽然抓住陈默的肩膀：“他们的魂不在身体里。”
老渔夫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在笑。他一挥骨杖，黑雾从杖头涌出，在空中变成一张大嘴，朝他们扑过来。
陈默咬破舌尖，嘴里全是血腥味。左眼一下子发烫，一条骨纹从眼角裂开，一直延伸到太阳穴。他低吼一声：“骨狱——锁海！”
海水翻起来，从岸边倒灌进来，变成几十条粗大的骨链冲上天空。这些骨链由很多碎骨拼成，上面刻着符文。它们撞上黑雾大嘴，咔嚓一声打碎了它，继续往前冲向老渔夫。
骨链缠住老渔夫的手脚，猛地收紧。他的身体被拉离地面，吊在半空。他张嘴尖叫，皮肤大片裂开，露出里面的白骨——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具被炼过的尸傀。
“原来你只是个替身。”陈默走过去，每走一步，骨链就勒得更紧。
老渔夫眼里的黑火闪个不停。他突然抬起左手，五指插进胸口，硬生生扯出一颗焦黑的心核。心核上有符文，正在发热。
“炸了吧。”他的声音不像人，“让这片地埋了你们。”
陈默眼神变冷。他知道这是要引爆精魄，激活地下的血阵。一旦炸开，周围十里都会变成死地。
“阿渔！”他大喊。
阿渔马上明白。她往后跳两步，双手按地。银光从她掌心散开，顺着地面传到骨链上。她耳后的鳞鳍完全展开，泛着淡淡光亮。
下一秒，她变成一条银白色的螭龙飞上天。龙尾一扫，把几具扑来的腐尸打进了黑水。她俯冲下来，张嘴喷出一道火焰——银白色的火沿着骨链烧过去，直冲老渔夫体内。
骨头噼啪作响，关节冒出黑烟。老渔夫拼命挣扎，但骨链越收越紧，火焰越烧越旺。他的头先炸开，碎片乱飞；然后是手臂、肋骨、脊柱，一节节碎掉。
最后只剩胸口的心核还在微微跳动。陈默快步上前，伸手穿过火焰，一把抓出半块焦黑的玉简。就在碰到它的瞬间，心核熄灭，剩下的骨头哗啦散了一地。
阿渔落地时晃了一下，扶住断墙才站稳。她变回人形，脸色有点白。
“结束了？”她问。
陈默没答。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简，表面全是裂痕，字看不清。但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和他戒指上的纹路有点呼应。
渔村已经塌了一半。房子歪斜，屋顶陷进泥里。黑水慢慢退去，露出埋了很久的石板。石板上有残缺的符文，形状奇怪，像是某种古老祭阵的一部分。
陈默弯腰捡起一片碎瓦，刮掉泥。符文露出来的一刻，他的戒指突然发烫。
“这地方……”阿渔喘了口气，“早就没人了。”
陈默点头。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活物的气息。海风吹来，卷着灰烬从脚边飘过。远处海面升起几道水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海底动。
他把玉简收进怀里，顺手扶正肩上的剑匣。斩虚剑还在鞘里，剑柄沾了血，滑滑的。他用布条重新缠了几圈。
“走。”他说，“离开这儿。”
阿渔没动。她盯着那块露出的石碑，眉头皱着。
“你闻到了吗？”她忽然问。
陈默停下。
“铁锈味。”她说，“还有……烧焦的骨头。”
陈默回头看她。她的眼睛微微发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刚想说话，脚下地面突然一震。不是塌，也不是炸，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慢慢移动——一下一下，很有规律。
他蹲下，手掌贴地。泥土深处传来震动，像心跳。
阿渔也蹲下来，把手放在他旁边，小声说：“不是一个阵。”
“是很多个。”
陈默抬头看向村子中心——那里原来是祠堂，现在只剩一堆乱石。石头中间，那根骨杖还立着，没倒。
他站起来，拍掉手上的土。
“先出去。”他说，“再挖下去，会引来更多东西。”
阿渔点头，扶墙站起来。她走路有点不稳，但拒绝让陈默扶。
两人一步步走向村口。身后，最后一栋房子轰然倒下，尘土飞扬。风吹散灰烬，露出更多石板。每块都刻着一样的符文，连在一起，一直通到海边。
陈默在村口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那根骨杖还在原地，顶端裂开一道缝，流出一滴黑血。血珠落地，发出轻微的“滋”声，像肉被火烧熟。
他转身迈步。
海风迎面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