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看着沙地上的脚印，脚印很长，一直通向岸边。脚趾边上有黑色的碎壳。他刚想说话，阿渔突然转身，手中的沧海戟一下子架到他脖子上。
“别动。”她说，声音很冷，“你看到了什么？”
陈默慢慢举起手，掌心朝外，动作很轻。“是脚印。”他说，“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从海里出来的，往陆地走的。”
阿渔眼神一紧，戟尖微微抖了一下。她没回头，耳朵后面的透明鳞片轻轻颤了颤，像是在听什么。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你说这些，是想让我分心？”
“我不是探子。”陈默咬牙，一把扯开衣服，露出后颈的一道暗金色纹路，“我要是魔宗的人，怎么会有这个？”
那道纹路没有光，但在他说完这句话时，忽然有点发烫。他把胸口的龙鳞贴得更紧，怀里的残玉简也热了起来，龙鳞上的纹路和脖子上的印记好像有了反应，闪出一点微弱的光。
阿渔瞳孔一缩。
她认得这种感觉。龙宫禁地的古碑上刻着类似的图腾，只有带着远古骨尊印记的人才能唤醒海底的守陵兽。
戟尖终于离开他的喉咙一点点。
“这印记，你是从哪来的？”她问。
“十七岁那年，在枯河村的祭坛上。”陈默拉好衣服，声音低哑，“有人把邪祟放进我青梅的脑袋里，我用命换了一口地火，才把她救回来。”
阿渔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抬手一挥，沧海戟插进旁边的湿沙里。她不再看他，转头看向大海，眉头皱起。
“这片海三天死了七个巡卫。”她说，“他们的鳞被剥下来，泡在血水里，摆成阵法的样子。这不是普通的杀戮，是献祭。”
陈默点头。“我在丹阁的地火室见过那种邪晶，能控制人的神智。刚才那些海妖眼里的黑雾，就跟那东西一样。”
“所以你是被卷进来的？”她冷笑，“不是来偷龙宫骨戒的？”
“我不知道什么骨戒。”他摇头，“我只知道有人想杀我，把我推进一道光门。醒来就在沙滩上，手里抓着这片鳞。”
他从怀里拿出那片带血的龙鳞，递过去。阿渔没接，只是一挥手，一道水线缠住鳞片，让它悬在空中。她手指一点，鳞片翻了个面，血迹在水光下显出细小的符文。
她呼吸一停。
“这是三公主的护体鳞……三年前在外海丢了，怎么会……”
话没说完，海面猛地一震。
巨浪冲天而起，海水翻滚像开了锅，几十个黑影破水而出，带着腥风扑向岸边。这些海妖不再是零散攻击，而是成群出现。每只背甲都裂开了口子，里面长着黑色的肉团，像是有东西要钻出来。
阿渔拔起戟，身子不动，却一步横移，挡在陈默前面。
“站我后面。”她低吼。
“我不需要保护。”他反手抓住背后的剑匣，铁链绷直。
“我说了，”她回头，眼神凶狠，“站我后面！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陈默顿了一下，还是退了两步，站在她斜后方。左手铁链绕回手臂，右手按住剑匣的扣子。
第一只海妖落地，四条腿抓地，脸上张开一张人嘴，喷出一团黑雾。阿渔戟尖一指，一道水墙升起，挡住黑雾。第二只跳到半空，她转身横扫，银光一闪，怪物被砍成两截。
第三只、第四只立刻跟上，第五只从沙子里钻出，直扑陈默下盘。他侧踢一脚，铁链撞上外壳，发出刺耳的声音。壳太硬，只裂了一道缝。
他心里一沉——这些海妖比之前厉害了。
一只从侧面偷袭阿渔，她正要反击，却被另一只缠住，动作慢了一瞬。陈默甩出铁链，像鞭子一样抽过去，把怪物打进了海浪里。
“左边！”他喊。
阿渔偏头一看，两只海妖正从礁石后包抄。她冷哼一声，双脚一蹬，整个人跳起，沧海戟脱手飞出，穿透两只怪物，钉进岩壁。
下一秒，她袖中飞出丝带，缠住戟柄用力一拉——
戟被拔出，带出一片黑血。
她落地时气息有点乱，肩上多了道浅伤，血珠滴在沙子上。她抹了把脸，海水混着血水流下。
“你还活着？”她看了眼陈默。
“暂时。”他喘了口气，肩上的旧伤裂开了，血顺着背往下流。
“那就别废话。”她横戟站着，“跟紧我，不准乱跑。你要死了，我还得收尸。”
“放心。”他活动了下肩膀，“我还得回去，把青冥宗掀了。”
阿渔没说话，只盯着海面。
更多黑影浮上来，密密麻麻，排成扇形靠近。最前面那只特别大，背甲完全裂开，露出一颗跳动的心脏，上面布满黑线，和深海某处连着。
“它们被连着。”陈默突然说，“远处有个东西在控制它们。”
“我知道。”阿渔握紧戟柄，“龙宫禁地下有个古祭坛，三十年前封了一块‘噬魂髓核’。如果它醒了……”
“那就是源头。”陈默打断，“你得毁了它。”
“我没钥匙。”她冷冷地说，“只有龙血加骨尊印记的人，才能打开封印。”
两人沉默。
风吹着咸腥味打在脸上，潮水一遍遍冲刷脚边的沙。海妖停在十步外，不再前进，只是围着，眼里黑雾缓缓转，像在等命令。
陈默低头看自己的手——手指发白，铁链冰冷。他知道撑不了多久了。肋骨的伤越来越重，每次呼吸都像刀刮。
“你信我吗？”他忽然问。
阿渔侧头看他。“现在不信，也没选择。”
“那就够了。”他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
“你去哪？”她厉声问。
“我去引它们过来。”他说，“你找机会出手，打碎那只带头的胸口肉团。那是控制的地方。”
“你疯了？你会被撕碎！”
“我已经死过很多次了。”他回头，眼神平静，“在万骨窟，在丹阁，在青冥宗主峰……每次我都以为活不下去。但我还站在这。”
阿渔咬着嘴唇，没说话。
陈默已经走出三步。
“陈默！”她突然喊。
他停下。
“如果你真有骨尊血脉……”她声音很小，“别死在我面前。”
他没回头，只是抬起右手，做了个握剑的动作。
下一秒，他猛地冲出去，冲向海妖群。
铁链横扫，砸碎一个头颅，黑雾炸开。他借力跳起，躲过三只围攻，落地时一脚踩爆另一只肚子。第五只从背后扑来，利爪扎进他右臂，鲜血喷出。
他闷哼一声，反手甩链，把怪物抽飞。
阿渔站在原地，看着他浑身是血的身影，手指紧紧掐住戟柄。
然后，她动了。
银发飘起，赤脚踩沙，像一道闪电冲进战场。沧海戟划出半圆，三只海妖当场断头。她直奔最大的那只，戟尖直刺胸口。
那怪物似乎察觉危险，转身想逃。
但她早就算好了路线。
跳起，转身，戟刃从下往上猛刺——
“给我——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