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总部28楼的高层会议室里，空气像被精密仪器压缩过一样厚重。红木长桌的一端，吴父——天恒集团董事长吴振海端坐在真皮座椅上，手指轻叩桌面，目光扫过在座的各位元老，最后落在刚被任命为副总裁的女儿吴佳怡身上。
这是吴佳怡上任后的第一次业务例会，也是她作为“新兴业务与数字化转型”负责人的正式亮相。会议桌两侧，财务总监王建国摩挲着手中的钢笔，眼神里带着审视；工程总监李宏远靠在椅背上，双臂抱胸，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视；只有市场部总监林薇，悄悄给吴佳怡递了个鼓励的眼神——她们曾在海外参加过同一届行业峰会，林薇对吴佳怡的国际视野早有耳闻。
“佳怡刚接手新业务，大家有什么建议或者疑问，都可以开诚布公地说。”吴振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但丑话说在前面，集团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案，不是空泛的抱怨。”
话音刚落，李宏远就率先开口：“董事长，我先抛砖引玉。佳怡小姐留过学，懂新技术，这是优势。但咱们集团的根基在传统景观工程，靠的是几十年的施工经验和人脉积累。数字化转型听起来时髦，但景观工程的核心是‘三分设计，七分施工’，那些代码、系统能替工人铺砖、栽树吗？我担心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蛋。”
会议室里传来几声低低的附和。王建国立刻接话：“李总说得在理。去年咱们在城东湿地公园项目上刚超了预算，现在又要搞什么数字化，前期研发、设备采购都是不小的开支。集团今年的财务指标本来就紧，每一笔钱都得花在刀刃上。”
吴佳怡端坐在座位上，指尖轻轻划过平板电脑的边缘。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这些元老们习惯了按部就班的传统模式，对于“科技赋能”这样的新概念，本能地会产生抵触。但她没有慌乱，反而露出了一抹从容的微笑：“王总、李总，感谢你们的提醒。正因为集团需要降本增效，需要突破传统业务的瓶颈，我才带来了今天要跟大家汇报的‘智慧景观’企划案。”
她抬手示意助理打开投影，会议室的灯光瞬间暗了下来。幕布上，一张融合了生态与科技感的景观蓝图缓缓展开，青翠的步道旁点缀着银色的智能设备，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漂浮着环境监测浮标，湖心岛的凉亭顶部覆盖着太阳能板，画面既和谐又充满未来感。
“大家请看，这是我们‘智慧景观’的整体规划，涵盖即将启动的城西生态廊道项目，包括三公里生态步道、一千平米湿地公园和两座湖心岛。”吴佳怡走到幕布前，激光笔在蓝图上精准移动，“所谓‘智慧景观’，不是简单地把科技设备堆在景观里，而是构建一个‘感知-分析-决策-执行’的闭环系统。”
她点击屏幕，画面切换到生态步道的细节图：“我们会在步道的地砖下嵌入压力传感器和节能照明模块。白天，太阳能板收集能量；夜晚，行人走近时，灯光自动亮起，离开后自动熄灭，相比传统路灯，能节省60%以上的电费。更重要的是，压力传感器可以实时统计人流量，分析高峰时段和热门路段，为后续的商业配套布局提供数据支持——比如在人流密集区设置自动贩卖机、休闲座椅，提升游客体验。”
李宏远嗤笑一声：“吴总，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维护成本有多高？万一传感器坏了，是不是还要把地砖全撬开？到时候又是一笔糊涂账。”
吴佳怡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继续说道：“这一点我们早就考虑到了。所有设备都采用模块化设计，表面有防水防尘涂层，使用寿命超过十年。而且我们会在步道旁设置检修井，无需破坏地砖就能完成维护。相比传统步道，前期投入确实增加了15%，但从十年的生命周期来看，仅电费和维护费就能节省30%以上，更不用说提升的品牌价值。”
她转向湿地公园的画面：“这里的核心是智能灌溉和环境监测系统。我们会在湿地的土壤里埋入湿度传感器，在空气中安装温湿度、pm2.5和水质监测设备。当土壤湿度低于阈值，智能灌溉系统会自动启动，根据不同植物的需水量精准供水，避免传统灌溉的水资源浪费；环境监测数据会实时上传到云端平台，一方面可以为游客提供实时的环境质量报告，另一方面也能为我们的景观养护提供科学依据。”
市场部总监林薇眼前一亮：“这个好！现在的年轻人都注重健康和体验，我们可以开发一个小程序，把环境数据、步道人流、景点介绍都放上去，还能搞线上打卡、积分兑换，这对提升项目的知名度和用户粘性太有帮助了。”
“林总说到了点子上。”吴佳怡点头认可，“湖心岛的设计更能体现‘智慧’的价值。我们会在岛上安装智能应急呼叫系统，游客遇到意外情况，只要按下呼叫按钮，系统就能自动定位，并将信息同步给安保和医疗人员；岛上的照明系统会根据光线强度和人流情况自动调节亮度，既节能又安全。更重要的是，所有系统收集的数据会形成一个‘智慧景观大数据平台’，为我们未来的项目规划、运营管理提供决策支持。”
王建国推了推眼镜，语气尖锐：“吴总，你说的这些都很好，但预算呢？城西生态廊道项目原本的预算是8000万，按照你的方案，加上这些智能设备，预算至少要增加到1.2亿，超支50%，这个窟窿怎么填？集团今年的财务报表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吴佳怡身上。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也是元老们最有力的“武器”。吴振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儿，等待她的回答。
吴佳怡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王总，预算问题我早就做过详细测算。而且，我带来了能证明这些技术可行性和性价比的团队。”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台平板电脑和一个小型设备模型。他就是吴佳怡私下接触了三个月的智能工程师团队核心——林凡，毕业于清华大学自动化系，曾主导过多个智慧城市项目的技术研发。
“各位领导好，我是林凡，‘智慧景观’项目的技术负责人。”林凡的声音沉稳有力，没有丝毫怯场，“接下来我为大家做一个简单的技术演示。”
他将平板电脑连接到投影，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模拟的“智慧景观控制平台”。林凡用手指轻轻一点，画面切换到生态步道的模拟场景：“大家看，这是步道的实时监控画面，红色区域表示人流量密集，绿色区域表示人流量较少。现在我模拟一个场景，有游客在步道上摔倒。”
他点击屏幕上的一个虚拟人物，模拟摔倒动作。几乎同时，平板电脑发出了轻微的警报声，屏幕上立刻显示出摔倒位置的精确坐标，以及附近安保人员的实时位置。“压力传感器不仅能统计人流，还能通过压力分布判断异常情况，比如摔倒、滞留等，自动触发警报。”
林凡又拿起身边的小型设备模型——这是一个缩小版的智能灌溉控制器。他将模型连接到平板电脑，展示道：“这是我们自主研发的智能灌溉控制器，内置了土壤湿度传感器和无线通信模块。大家看，当我模拟土壤湿度低于阈值时，控制器会自动启动灌溉系统，同时根据植物类型调整水流大小和灌溉时间。我们做过实验，相比传统的漫灌，智能灌溉能节省70%的水资源。”
“那这些设备的稳定性怎么样？”李宏远追问，“万一遇到暴雨、雷击，系统会不会瘫痪？到时候游客被困在湖心岛，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这个责任谁来担？”
“李总担心的是核心问题。”林凡推了推眼镜，“我们的系统采用了双重备份机制，主系统出现故障时，备用系统会在0.5秒内自动切换；所有户外设备都达到了Ip68级防水标准，能抵御暴雨和洪水浸泡；通信模块同时支持4G、5G和卫星通信，即使在极端天气下，也能保证信号畅通。而且我们会安排24小时技术运维团队，确保系统万无一失。”
他打开一份测试报告：“这是我们在极端环境下的测试数据，包括高温、低温、暴雨、雷击等场景，系统的故障率低于0.01%，远低于行业标准。”
王建国还是不依不饶：“就算技术没问题，预算超支的问题怎么解决？1.2亿的投资，什么时候能收回成本？”
“王总，首先，1.2亿是整个‘智慧景观’项目的总预算，我们可以分三期实施。”吴佳怡接过话头，“一期先做生态步道的智能系统，预算只需要增加1200万，总投资控制在9200万以内，超支15%，这个在项目允许的浮动范围内。二期做湿地公园，三期做湖心岛，这样可以根据一期的运营情况调整后续的投资计划，降低风险。”
她打开一份财务分析报告：“其次，‘智慧景观’项目能带来额外的收益。比如，我们可以和环保部门、旅游部门合作，共享环境监测数据，获得政府的专项补贴；可以通过小程序的广告投放、商业合作获得收益；还能提升项目的品牌价值，吸引更多高端客户，为集团后续的项目竞标加分。根据我们的测算，一期项目的投资回收期是3年，整个项目的投资回收期是5年，远低于传统景观项目8-10年的回收期。”
会议室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年轻的部门主管们开始交头接耳，显然被吴佳怡的方案打动；林薇更是直接表态：“我支持吴总的方案。现在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靠传统模式已经很难脱颖而出，‘智慧景观’是我们集团转型的好机会。”
但李宏远和王建国还是一脸不以为然。李宏远冷冷地说：“说得再好听，也只是纸上谈兵。真到了施工阶段，技术和传统施工体系的融合问题、工人的培训问题，都是麻烦事。我还是持保留意见。”
王建国也附和道：“我也保留意见。预算超支15%，风险太大，需要董事会进一步讨论。”
吴佳怡知道，要彻底说服这些元老几乎不可能。她将目光投向父亲，等待他的最终裁决。
会议结束后，吴振海让吴佳怡去他的办公室。董事长办公室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景观。吴振海站在窗前，背对着女儿，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说说吧，这个‘智慧景观’项目，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吴佳怡愣了一下，随即明白父亲看穿了她的“小算盘”。她走到父亲身边，坦诚地说：“爸，首先，我确实认为‘智慧景观’是集团转型的必然趋势，科技和生态是未来的发展方向，我们不能落后。其次，这是我上任后的第一个项目，我需要用它来证明自己的能力，让那些元老们服我。”
吴振海转过身，看着女儿：“我就知道你没那么简单。那些元老们跟了我几十年，手握实权，你想撼动他们的地位，没那么容易。‘智慧景观’项目确实是个好机会，但也很危险——成了，你就能在集团站稳脚跟；败了，你不仅会被架空，我也不好再护着你。”
“我知道风险，但我更知道机会。”吴佳怡的眼神坚定，“爸，你常说，做企业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现在行业竞争这么激烈，那些传统的景观工程公司都在搞转型，如果我们还守着老一套，迟早会被淘汰。‘智慧景观’不仅能提升我们的项目质量和收益，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个项目，我们能培养一批懂科技、懂数字化的年轻人才，这才是集团未来的核心竞争力。”
“还有呢？”吴振海追问，“你刚才在会上提到的大数据平台，没说透它的价值。”
吴佳怡笑了笑：“爸，还是瞒不过你。大数据平台才是‘智慧景观’的核心。通过收集环境数据、人流数据、用户行为数据，我们可以分析不同区域、不同人群的景观需求，为后续的项目设计提供精准依据；还能和集团的其他业务板块联动，比如房地产开发、文旅项目运营，实现数据共享和协同发展。举个例子，我们可以根据某区域的人流和消费数据，判断该区域的房地产潜力，提前布局拿地，这比盲目投资要靠谱得多。”
吴振海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远见。但你要记住，集团的钱，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更要花得安稳。那些元老们之所以抵触，不仅仅是因为观念陈旧，更是因为你的项目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李宏远手下的工程队，都是做传统施工的，你的智能系统会让他的权力缩水；王建国掌管财务多年，他不希望有人打破他的财务规划，更不希望你通过新项目建立自己的财务体系。”
“我明白。”吴佳怡点了点头，“所以我才提出分三期实施，先从步道开始，循序渐进，不给他们反对的借口。而且，我会亲自负责这个项目，确保每一笔钱都用在实处。”
吴振海沉默了片刻，最终做出了决定：“好，我原则上批准‘智慧景观’项目的一期试点，也就是生态步道的智能系统改造。预算给你9200万，超出部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我给你半年时间，必须做出成效。如果失败了，你就回海外分公司，不要再插手集团的核心业务。”
这相当于一份“军令状”。吴佳怡毫不犹豫地回答：“爸，我接受。半年后，我一定会给你和集团一个满意的答复。”
走出董事长办公室，吴佳怡的心情既激动又沉重。她知道，自己赢得了第一回合的胜利，但这只是开始。
她走到会议室门口，想叫上林凡一起讨论后续的工作安排，却看到了一幕让她心头一紧的场景——工程总监李宏远正和林凡站在走廊的拐角处，李宏远拍着林凡的肩膀，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林凡则显得有些拘谨，只是礼貌地回应着。
听到脚步声，李宏远抬头看到了吴佳怡，笑容不变：“吴总，正和林工程师探讨技术问题呢。林工程师年轻有为，是个人才啊。”
“李总过奖了。”林凡连忙说道，“我还有些技术资料要整理，先告辞了。”说完，他匆匆离开了。
李宏远看着林凡的背影，又转向吴佳怡：“吴总，林工程师的技术确实不错，但年轻人经验不足，容易冲动。你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她，可得多盯着点。如果需要工程部门的支持，随时找我。”
“多谢李总关心，我会的。”吴佳怡的笑容有些冰冷。她很清楚，李宏远的“关心”绝非好意，他要么是想拉拢林凡，挖自己的墙角；要么是想从林凡那里套取项目的技术细节，找到反对的突破口。
吴佳怡独自走进空荡的会议室，投影幕布上还停留着“智慧景观”的蓝图，蓝色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却又带着一丝冰冷的距离感。她走到幕布前，指尖轻轻触碰着蓝图上的生态步道，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短暂的喜悦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危机感。父亲的支持是有条件的，元老们的敌意是公开的，而她最倚重的技术核心林凡，已经成为了对手的目标。这个项目，就像走钢丝，一步都不能出错。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林凡的电话：“林工，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和你聊聊项目的技术保密和团队建设问题。”
电话那头，林凡的声音有些犹豫：“吴总，我现在在楼下的咖啡厅，刚和李总监聊完……”
“我马上下来。”吴佳怡挂了电话，快步走向电梯。她必须尽快和林凡沟通，明确他的立场，同时加强项目的保密措施。李宏远的动作比她想象的还要快，这场人才争夺战，已经提前打响。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吴佳怡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市场部总监林薇发来的：“王建国刚才召集了几位财务主管开会，似乎在研究如何审计你的项目预算。小心他们在资金上给你使绊子。”
吴佳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资金、技术、人才、人脉，元老们的攻击已经从各个方面展开。她知道，真正的斗争才刚刚开始。“智慧景观”项目不仅是集团的转型契机，更是她和元老们权力博弈的战场。
走出电梯，咖啡厅的玻璃门后，林凡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冷掉的咖啡。而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旁，李宏远的秘书正假装看手机，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林凡。
吴佳怡深吸一口气，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她知道，接下来和林凡的谈话，将决定“智慧景观”项目乃至她自己在集团的未来。而李宏远和王建国的下一步动作，也将在不久后揭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