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父亲，小脸涨得通红。
“你为啥不给妈妈钱？妈妈每天都好辛苦，要上班、要做饭、还要接我放学。你明明可以给她钱的，为什么不给？”
楚慕麟的动作顿住了。
“你刚才……说什么？”
“你为啥不给妈妈钱！”
小团子见他脸色不对，声音立马变小了。
“你要给了钱，妈妈就可以不用上班了，也能天天送我上学！”
楚慕麟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紧接着，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这话是听谁说的？”
“没人跟我说！”
楚冬邺的小手啪地拍在桌上。
他仰起小脸，眼眶已经泛红。
“我自己想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楚冬邺。”
“别这么没大没小。”
“怎么了？”
蒋枣枣刚好从楼上下来。
“宝贝怎么啦？怎么这么委屈？”
她刚才想起从蒋家带回的那个旧箱子钥匙生锈了，锁打不开。
便让王妈帮忙去处理一下，自己则上去送了钥匙。
可怎么一回来，就看见父子俩面对面僵持着。
“妈妈……”
楚冬邺一头扎进她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
“他不给你钱花，你才要去上班的！不然你就能陪我了！”
蒋枣枣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与楚慕麟对上。
楚慕麟冷笑一声。
“呵，你这好儿子，说我克扣你钱，逼你出去挣钱养家？”
蒋枣枣赶紧蹲下来，平视着孩子的眼睛。
“冬邺，谁和你说这些的？要跟妈妈说实话，好不好？”
楚冬邺抽着鼻子，眼眶红红的。
“真没人说……可难道不是吗？我听王妈说，爸爸管着家里的钱，妈妈想买衣服还要问他……而且你每天那么早出门，晚上才回来，肯定是因为没有钱才要工作的！”
蒋枣枣听得哭笑不得。
她轻轻捧起儿子的小脸。
“当然不是啦。妈妈上班是因为我想工作，我喜欢自己的事业，我喜欢每天去公司，和同事们一起完成项目，那种感觉，就像你拼好一整幅积木那样开心。不是因为爸爸不给我钱，更不是被逼的。”
“真的？”
楚冬邺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满脸不信。
“那……那为什么爸爸从来不去接我放学？你总是很累的样子……不是因为钱不够用吗？”
“楚冬邺！”
楚慕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儿子。
“给我回房间去！现在就走！不准再说一句！”
蒋枣枣迅速把儿子拉到身后。
“楚慕麟，他才五岁，懂什么啊……他只是孩子，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你不能这样吓他！”
“几岁就能顶撞老子，还乱讲大人是非，这是谁惯的？”
小家伙吓得缩成一团，把小脑袋埋在蒋枣枣的臂弯里。
蒋枣枣一下下轻拍他的背。
“乖乖，不怕啊，妈妈在这儿呢。先跟王奶奶上去洗澡好不好？洗得香喷喷的，再换上暖暖的睡衣，等妈妈忙完手头的事，就上来好不好？”
等到王妈牵着楚冬邺消失在楼梯转角，客厅里终于恢复了宁静。
蒋枣枣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楚慕麟身上。
“你没必要这么凶，他是孩子，才五岁，哪懂那么多大人的规矩和体面。”
“孩子也得守规矩。”
“我像他那么大时，早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会在客人面前任性撒泼。”
“可你是你，他是他。”
她轻声打断。
“冬邺不是你。他不是你的复制品，也不是你过去的影子。我们的孩子有权说出自己想法，哪怕说错了，哪怕天真得可笑，也不该被你那一眼吓得连话都不敢讲，连呼吸都屏住了。”
楚慕麟没说话，只是垂着眼。
良久，他才低声问出口。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蒋枣枣叹了口气。
“因为我们没好好跟他聊过这件事。我们总是忙着工作，忙着应酬，忙着处理家里的各种琐事，却忘了蹲下来，看看他的眼睛，听一听他心里在想什么。”
“好了，今晚冬邺确实有点不懂事，当着客人的面嚷嚷要‘养妈妈’，是不太合适。待会儿我让他跟你道歉。但你也得学会好好说话，不能动不动就板着脸吼他。他是你儿子，不是你的下属，更不是你情绪的出气筒。”
楚慕麟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楼上的儿童房里，刚洗完澡的小团子小嘴撅着，眼巴巴地望着房门。
“小少爷听话，少夫人马上就来。”
王奶奶坐在床边，给他捋着被角。
“你瞧，被子都给你盖好了，小脚丫也不能露出来，小心着凉。”
等蒋枣枣推开门进来的时候，他困得直打盹。
可还是强撑着，不肯睡去，生怕一闭眼，妈妈就不见了。
“宝贝，咋还不睡觉呀？”
蒋枣枣走到床边，轻轻坐下。
“妈妈……”
楚冬邺迷糊地开口。
“我养你好不好？我有钱的……我存了二十块钱，还有三个金币贴纸，都可以给你……”
这话一出，蒋枣枣心里猛地一暖。
“傻瓜，妈妈不用你养啊。妈妈有工作，有工资，能自己养活自己。妈妈上班呢，是因为……”
她顿了顿，换了种孩子能懂的说法。
“就像冬邺爱看绘本、喜欢搭积木一样，妈妈也喜欢工作。工作让我开心，也能帮到别人，所以妈妈才去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她弯下腰，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蛋。
“现在乖乖闭眼，睡觉觉。明天太阳一出来，妈妈就送你去幼儿园，陪你进教室，看着你跟小朋友一起玩，好不好？”
小家伙终于咧嘴笑了，小手紧紧揪住她的衣角。
嘴里含糊地“嗯”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楚冬邺小口啃着手中的面包，偷偷抬起眼睛瞄向坐在对面的爸爸。
“想说什么就说。”
楚慕麟低着头，没看他。
“爸爸……”
“对不起……我不该昨天那样怀疑你……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以为你更在乎工作，不在乎我……可是妈妈跟我说了之后，我才知道，你一直在默默为我做很多事……”
楚慕麟的目光终于从粥碗上移开，缓缓落在儿子身上。
蒋枣枣轻咳一声，悄悄朝楚慕麟递了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