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祁同伟的办公室，祁同伟和刘民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苦笑。
此刻，祁同伟才更深切地体会到凌同妤那句“你敢查吗”背后，是何等有恃无恐的底气。
这个女人编织的关系网，其广度与深度，远超他们最初的预估。
那份与她有过权色交易的名单，简直像一部吕州特定时期部分官员的升迁图谱，触目惊心。
祁同伟看向刘民生，语气半是感慨半是玩味：“老刘啊，现在我是真有点佩服你了。”
“你在在吕州待那么久，能在她的魔爪下全身而退，没被拉下水，定力不是一般的强。”
刘民生连连摆手：“厅长，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我可没那么饥不择食，而且那时候她估计正跟李平副局长打的火热呢。”
“不过，厅长，我看凌同妤虽然吐了不少东西，但明显还是在避重就轻，玩套路。”
“她故意往一些级别高的领导身上引，说的多是些捕风捉影、难以查证的事情。”
“别的不说，就提高育良书记。高书记的为人处世，我们都清楚。”
“虽然凌同妤确实是在高书记主政吕州期间被提拔为副局长的，但要说他们之间有那种关系，我绝对不信！”
“还有和周永红书记合谋构陷月升集团的事，她也没有完全认下，更多是把责任往周书记身上推，而且说的事情虚实难辨，缺乏旁证。”
“我看啊，她这就是想把水搅浑，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她的私生活和关系网上面去，为她自己争取时间。这是指望着外面的那些人还能活动，把她捞出去！”
祁同伟微微颔首，高育良的品味，他再清楚不过。
自己这位老师欣赏的，是那种兼具才华与气质的女性。
凌同妤这种女人，姿色只能说是平平，而且肚子里也没有什么墨水！
如果没有身份的加持，估计连底下那些人也未必看的上他，更别说眼光那么高的高老师了。
祁同伟叹了口气：“毕竟是在公安系统干了这么多年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彻底缴械，把底牌全亮出来。”
“这个女人胆大包天，只要在吕州工作过、有点分量的领导，她都敢信口攀扯。高育良、周永红……”
“我们的焦点不能被她带偏，不能过度纠缠于这些个人作风问题。这种事，没有另一方承认，单凭她一张嘴，很难坐实，反而容易陷入泥潭。”
“我看还是要聚焦她参与保护贩毒的事情！你集中力量，加紧审讯老三、阿龙以及其他落网骨干。”.
“还有那个吕州市局的赵放，这个家伙作为凌同妤的面首之一，应该是个重要知情人！”
“你告诉他，如果他配合交待，可以视为重大立功，具体尺度你来把握！”
“另外，立刻对吕州市局所有参与过审讯李能臣的人员进行内部审查，尽快拿到他们刑讯逼供、伪造证据的确凿实证！把月升案的铁证砸实！”
“明白！”刘民生肃然应道：“涉及到周永红，和其他吕州干部的查不查？”
祁同伟沉思了一下道：“毕竟是这个级别的干部！如果在不惊动当事人的前提下，可以印证的消息就调查一下，如果不能就先不要动！”
“明白！”
祁同伟又道：“关于凌同妤这边，她交待的东西，真真假假的，一时难以分辨，而且非常敏感，贸然泄露出去，将会引发不小的震荡！”
“你告诉手底下人，关于凌同妤的所有情况和他交待的东西，必须绝对保密！”
“放心，厅长，我会交待好下面。”刘民生道。
“还有，”祁同伟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咱们之前调查的那起被压下去的矿难……”
“我刚问她的时候，她的言辞有些闪烁，我总觉得这女人知道内情，甚至可能参与了掩盖。”
“这件事，你亲自负责，深挖细查，一定要撬开她的嘴！”
“好的！”
刘民生走后，祁同伟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个女人，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吕州的官场生态搅得乌烟瘴气。
这一旦深挖下去，必然又是一个震动汉东、乃至全国的窝案。
可以想见，赵立春书记那边，恐怕又要觉得自己是在多事，不顾大局了。
而且，凌同妤的供述里，隐隐约约还牵扯到了赵立春打招呼的一些模糊旧事，虽然细节不清，但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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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吕州案引发的震荡波持续扩散，不断发酵。
由于事件原本是借着扫毒、打黑的名义进行，凌同妤的落网对外是名义的凑巧，所以事件发生之后，祁同伟又专门向钟正国专题汇报了内情。
钟正国气的立刻拍了桌子，当即派了纪委的专案组下到了吕州。
这下，整个吕州官场开始人心惶惶，各种猜测和流言甚嚣尘上。
一周后的省委常委会会议室内，气氛比往常更加凝重。
“刚才，明宪部长说了关于周永红和李达康两位同志增补提拔为省委常委的提议。我来说说我的看法！”
他略微停顿，环视会场，继续道：“关于李达康同志，我个人基本持同意态度。”
“达康同志的资历和能力，担任省委常委是够格的。”
“特别是在林城经历了李为民事件的冲击后，他能够迅速稳定局面，消除负面影响，积极带领林城经济重回正轨。去年不仅有效遏制了经济下滑，还实现了逆势增长。”
“如今警告期限已过，虽然说达康同志还是有些小毛病，但我认为，总体上瑕不掩瑜，可以提拔使用。”
众人闻言，都是点头。
随即钟正国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但是，对于周永红同志的提拔，我认为需要暂缓，慎重考虑！”
会场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吕州近期接连爆出严重问题，月牙湖毒品案、凌同妤案、月升集团案，影响极其恶劣！”
“周永红同志作为长期在吕州担任主要领导职务的干部，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我认为在问题没有彻底调查清楚，做出明确结论之前，对他的提拔必须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