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清凉的气流，细若游丝，却坚韧无比，在林尘那被视为“绝路”的经脉中艰难前行。
它所过之处，并非带来舒畅，而是一种如同钝刀刮骨般的刺痛！他淤塞的经脉，就像常年未经疏通的污秽沟渠，此刻被这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能量强行冲刷、开拓。
林尘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内部冲击而微微颤抖。但他咬紧牙关，非但没有退缩，眼中反而爆发出更加炽热的光芒。
痛？
比起三年来看人白眼、受人欺凌的屈辱，这点痛算什么？
比起无数次引气入体失败后的绝望，这如同甘霖般的刺痛，简直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他清晰地“内视”到，那股源自废铁的气流，最终汇入了他那空荡干涸的丹田。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缕，却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细微的涟漪。
成功了！
他真的能从这些废弃的法器中汲取能量！
狂喜之后，是极致的冷静。林尘立刻收敛心神，再次将流血的手按向另一柄断刀。
同样的情况发生了。断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最后的光泽，变得如同凡铁，不，甚至比凡铁更加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又一股微弱的气流涌入体内，汇入丹田。
这一次，他感受得更清晰了。那并非普通的天地灵气，而是一种更加精纯、更加凝练，带着一种……锋锐破败 意味的能量。
就在他准备尝试第三次时——
嗡！
他脑海中一声轻微的震鸣，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不再是月色下的葬剑谷，而是一片无尽的灰暗空间。天空是铅灰色的，大地是焦黑色的，到处都插满了无数残破的兵刃，形态各异，与他所处的葬剑谷极其相似，但规模却宏大了千万倍，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这里的死寂与破败，比葬剑谷浓郁了何止百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与终结之意。
而在这片无边剑冢世界的中央，插着一柄剑。
一柄……难以形容的剑。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道扭曲的、由无数细微剑气与黑暗流光构成的虚影。剑身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但其上散发出的古老、苍凉、以及那一丝仿佛能斩断时空、破灭万法的极致锋锐，让林尘的灵魂都在战栗。
【……多少……纪元了……】
那个古老而沧桑的意念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无比，直接来源于那柄中央的虚幻之剑。
【……终于……等到了一具……能够承载‘终结’的‘剑冢’之体……】
“你……你是谁？”林尘用意念发问，他发现自己在这片空间里，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虚影。
【吾名……‘北辰’。】那意念带着无尽的疲惫，【亦可称吾为……‘寂灭’、‘归墟’……名号已无意义。】
【汝之身躯，乃万兵之墓，灵性终点，是为‘天地剑冢’。寻常灵气，入汝之体，自当消散，因其……不配葬于此地。】
林尘心中巨震。原来，他的废物体质，并非因为无法容纳灵气，而是因为他的身体太过“挑剔”？普通灵气，连被他“埋葬”的资格都没有？
【唯有……兵刃法器之中，蕴含的‘金气’、‘灵粹’与……其消亡前的不灭执念，方可被汝汲取，化为滋养剑冢，唤醒吾之存在的……资粮。】
北辰的意念断断续续，显然极为虚弱。
【汝方才汲取的，不过是两缕最为微末的残渣……但，确为吾……续上了一瞬。】
林尘瞬间明悟。他的身体，就是一个巨大的、饥饿的“剑冢”。而葬剑谷这些废弃法器，就是它的食物！而眼前这尊名为“北辰”的古老剑灵，则是这剑冢孕育的，或者说，沉睡于此的“神明”！
“我需要怎么做？”林尘直截了当地问道。他没有去追问北辰的来历，那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只需要知道，这是一条前所未有的仙路，是他打破命运的唯一途径！
【吞……噬！】北辰的意念带着一丝冰冷的渴望，【吞噬一切蕴含金行精华与破灭灵性之物。法器、法宝、乃至……修士的本命飞剑！以它们为祭品，壮大战胜本能，开辟汝之剑冢！汝越强，吾苏醒的便越多，能给予汝的……便越多！】
话音未落，一股微弱的信息流涌入林尘脑海。并非什么高深功法，而是一门极其粗浅，却正好适合他目前状态的——《引煞淬体诀》 残篇。
这并非修炼灵气的法门，而是引导那股“金气”与“破灭执念”淬炼肉身，稳固这初生“剑冢”的法子！过程，将会比刚才的刺痛，痛苦百倍！
眼前的幻象如潮水般退去，林尘的意识回归现实，依旧站在冰冷的葬剑谷中。
一切仿佛只是刹那，但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看着自己手背上已经微微结痂的伤口，又看了看眼前无边无际的废剑残骸，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那不再是麻木，不再是隐忍，而是一种找到了猎物的……冰冷笑容。
王焱？苏婉清？青岚宗？
他的目光穿透了眼前的废铁，仿佛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他不再是一个等待命运审判的废人。
从今天起，他，林尘，便是这万兵坟冢之主！
他深吸一口满是铁锈味的冰冷空气，没有继续汲取。刚才那两缕能量和脑海中的《引煞淬体诀》信息，需要时间消化和适应。贸然行事，恐生不测。
他默默地走到那柄被王焱看上的青钢剑旁，将其拔出，然后走到谷内最深处，一个堆放最新送来废剑的区域，将其小心翼翼地藏在了一堆断剑之下。
“这是我的了。”他低声自语。
现在，他还需要隐忍，需要伪装。但在无人可见的阴影处，他的“剑冢”，已经开始悄然吞噬这世间的锋芒。
夜深了。
林尘回到葬剑谷边缘那个属于他的、四面漏风的简陋石屋。他没有入睡，而是根据脑海中《引煞淬体诀》的法门，开始尝试引导丹田内那两缕微弱的气流，游走于特定的经脉。
“呃！”
剧烈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钢针在他体内穿刺、搅动。他的皮肤表面，甚至隐隐渗出了一层带着金属光泽的暗红色血珠。
但他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又因他体内那股锋锐之气而迅速变得冰冷。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通往强者之路的基石，将由无尽的痛苦与冰冷的金属，一同铸就。
（第二章 完）